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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芈氏敏锐地感觉到了众人心中的天平在逐渐倒向惠文后一方，尽管她有遗诏在手，但情大于法，法不责众，如此下去对她十分的不利。她走将过去，站到惠文后身边，正要说话，却不想惠文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喊道：&ldo;你也是当母亲的人，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那里面躺的是你的孩子，他的尸体腐烂了才让你最后得知消息，你会如何?&rdo;

惠文后又激动地把手指向甘茂、嬴疾等人，&ldo;你们这一群乱臣贼子，如此做法，天理难容啊!今日我如此说，非是一定要给壮儿争什么王位，但我定要争这一口气，为什么王上死后会遭受如此待遇，为什么要立嬴稷为新王?若是给不了我一个合理的说法，谁也休想安稳地继位!&rdo;

芈氏脸色一变，于情于理，惠文后的话都没有错，她无可反驳，也无从反驳。嬴疾轻咳了一声，&ldo;娘娘，臣知道您说的是气话，当务之急，该是让王上入土为安，至于新王继位之事，有王上遗诏在此，怕是谁也改变不得。&rdo;

&ldo;嬴疾，此事怕是你一手操办的吧?你深受秦国两朝君王大恩，位极人臣，秦国待你可是不薄，你怎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让秦国大权旁落到那一帮外戚手中，你想毁了秦国吗?&rdo;惠文后睚眦俱裂，朝着嬴疾咆哮道：&ldo;别以为我是个妇道人家，什么事都不懂，这所谓的遗诏真是荡儿所立吗?只不过如今死无对证，任由你信口胡诌罢了!&rdo;

&ldo;娘娘此话怕是说错了吧?&rdo;魏冉勃然大怒，&ldo;稷儿也是嬴氏子孙，何来大权旁落外戚之说?&rdo;

&ldo;你是什么东西，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rdo;惠文后娇叱道：&ldo;别以为嬴稷掌了权，你便可作威作福，别忘了你们原不过是混迹楚国街头谋生的刁民罢了!&rdo;

嬴疾怕这争端一起，一发不可收拾，把脸一沉，隐忍着怒火道：&ldo;如此说来，娘娘是要抗诏了?&rdo;

&ldo;抗不抗诏，那要看是什么样的诏书。&rdo;惠文后的脸色发白，许是从未发过如此大的脾气，胸口因激动而剧烈地起伏着，&ldo;今日我当着众臣工的面与你言明了，新王继位之事，等王上大殓之后，再作计较!&rdo;话落时，狠狠地瞪了芈氏一眼，然后朝嬴壮道：&ldo;壮儿，我们走，给你的哥哥布置灵堂去。&rdo;

惠文后走了之后，嬴荡的棺椁也被抬了出去，大殿里的氛围一下子有所缓和下来。芈氏走到众臣工面前，肃然道：&ldo;新王乃王上指定，任是谁也更改不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秦国若是迟迟不立新君，无异于是将秦国之安危置于不顾。但是眼下事情特殊，娘娘正在气头上，为了不使宫廷混乱，祸起萧墙，我会好生相劝娘娘，想她也是明事理之人，待气消了后，必是会顾全大局的。关于新王继位大典之期，旬日之内必会定下来，届时再通知大家，现在先行散了吧。&rdo;

这一番话听她不疾不徐地说来，不卑不亢，但隐隐之中却是含了丝威严，容不得抗拒。众臣闻言，陆续散去。

待众人散尽之后，魏冉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柱子之上，&ldo;那妇人咄咄逼人，欺人太甚!&rdo;

&ldo;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rdo;嬴疾冷哼一声，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后，又朝芈氏道：&ldo;新王登基一事，不宜拖延，请王妃定夺。&rdo;

对于登基一事，芈氏在来的路上便已想清楚了，也不假思索，开口就道：&ldo;便定在玄冬季月，你等速遣使臣知会各国。&rdo;

嬴疾见她心中早有了计较，暗松了口气，&ldo;王妃心中已有主意，臣便放心了。只是宫中危机四伏，王妃须十分小心在意才是。&rdo;

&ldo;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rdo;魏冉大手一挥，正要往下说，芈氏看了旁边的嬴稷一眼，陡然喝道：&ldo;住口!&rdo;魏冉一怔，看了芈氏的眼神时方才明白过来，毕竟嬴稷尚未成年，而且这孩子甚是重感情，他如今正处于嬴荡之死的伤感之中，若是再提杀惠文后和嬴壮，怕是他会难以接受，当下讪笑道：&ldo;臣失言，一切当由王妃定夺。&rdo;

芈氏不再理会魏冉，转身朝嬴稷柔声道：&ldo;稷儿，今晚陪娘去那边祭奠王上吧。&rdo;

嬴稷与嬴荡从小一起玩到大，兄弟间的感情颇好，他自然是极想去祭奠嬴荡的，但又怕惠文后为难，因此战战兢兢地道：&ldo;这自然是好的，只是母亲不怕大娘发难吗?&rdo;

芈氏自然也怕惠文后发难，但她更知道有些事必须去面对，连质燕之事都能坦然接受，如今还有什么事情她不能去面对的?当下嫣然一笑，&ldo;你大娘心里难受，且正在气头上，发难是自然的。但终究是一家人，有事得当着面解决，总不能一辈子躲着她吧?&rdo;

嬴稷似是听明白了，微微一笑，&ldo;母亲说的是。&rdo;

是晚，惠文后布置好了嬴荡的灵堂后，便坐在棺椁旁边默默流泪。这时嬴壮悄声走将进来，拍了拍惠文后的后背，说道：&ldo;母亲，事已至此，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rdo;

惠文后微微点了点头，&ldo;壮儿，为娘方寸已乱，不知当如何应付如今的局面，眼下他们继位势在必行，我们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可有主意。&rdo;

嬴壮眼里精光一闪，走到惠文后的前面，蹲在她的脚旁，说道：&ldo;母亲只管放心，孩儿都已经安排好了。&rdo;

惠文后脸色一变，&ldo;如何安排的?&rdo;

&ldo;母亲可还记得孩儿之前说过的三次截杀?&rdo;嬴壮沉声道：&ldo;前两次因赵国使者捣乱，让他们侥幸过关了，这最后一次截杀便是在宫里，成败在此一举，孩儿丝毫不敢马虎，宫中的截杀共有三处地方可下手，谅他们也逃不过去。&rdo;

惠文后毕竟是妇道人家，想到要在她面前动手杀人，不免有些紧张，问道：&ldo;第一次动手却在何处?&rdo;

&ldo;便是在灵堂旁边的厢房里。&rdo;嬴壮冷笑道：&ldo;芈八子今晚必会过来，而且必会苦苦相劝于你，到时你只当是被她说服了，要予她接风洗尘，我已吩咐侍人备了酒菜，母亲切记，当侍人把酒樽放在你俩面前时，在你面前的是金色的，芈八子面前的是银色的，那银色的酒樽有毒，但要她喝下一口酒，就休想再走出这灵堂了。&rdo;

惠文后一听，本来苍白的脸越发得白了。正自吃惊间，芈氏领着嬴稷，一身素衣地出现在了灵堂门口，惠文后像是见了鬼一般，娇躯微微一阵颤抖。

芈氏在燕国历经九死一生，再者深知宫里步步危机，因此对身处的环境极为敏感，惠文后微妙的神情变化，早已落在她的眼里。但她此番为祭拜而来，只当是不曾看见，款款走到惠文后面前，向她微微一施礼，便带着嬴稷去拜祭嬴荡。

及至祭拜完毕，嬴稷一头跪倒在惠文后面前，含着泪道：&ldo;大娘，稷儿知道你现在心里极是难受，但请你千万保重身体，节哀顺变。荡哥哥不在了，稷儿当待你如亲娘一般，代荡哥哥为你尽孝!&rdo;

这一番话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嘴里说将出来，极为诚挚，而且嬴稷边含着眼泪边跪在膝下说这番话，忍不住叫惠文后心里生起了一股母爱，嬴稷虽非她所出，毕竟是嬴驷之子，要说没有丝毫亲情那是假的。她也知道嬴稷心地纯朴，这话出自他口中，只怕是肺腑之言，当下眼眶一热，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