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见他不说,也不寻根究底,仍是不服气地说:“咱们县去年八十文收,今年还是八十文,我看明年也不一定降的。”
张二伯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咱们县一直种棉花的少。你看着吧,明年种的人多,棉价必跌。”
钱氏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直打鼓,问道:“那,咱家还种不种棉花了?”
“种还是要种的,”张二伯拉长声音,一锤定音道,“只是需量力而行,家里有多少人手做多少事,也别指望靠它赚太多钱。”
钱氏心中不爽,恨恨道:“怎地好事全叫他们老四家给占了,啥都被他们抢在前头!”
张二伯无言以对。
他自己消息倒是灵通,却没有他四弟的胆魄,便是知道了一些消息他也不敢轻易去做尝试。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四弟不就是因为敢冒险才一直抢到头汤喝吗?
没想到,四弟没了,他那个婆娘胆子更大,就没她不敢做的!说买铺子就买了铺子,说去县城就去了县城。现在,连他老爹张顺义也不让兄弟几个插手老四家的事了。
前阵子老四家说分家就突然分家了,这么大个事也没跟家里人商量!还是族长说起户籍的事儿,他们兄弟几个才得了消息。张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人家先斩后奏……啊不对,先斩后也没奏,他们也莫奈何啊。
那个吴氏,真真是无法无天!
可惜,她有个好儿子。杰哥儿才十四岁就成了童生,这可是整个张家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童生了!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盼着他中秀才,中举人呢,还有谁敢说他娘老子一句不是?
说来说去,这都是命啊!羡慕也羡慕不来。
张二伯如此想,他婆娘却不服气。人家能做的事,他们怎么就做不得了?
听说老四家现在又在弄什么棉布纺织,钱氏心里痒痒,她怂恿自己男人也去弄棉花和织机来,他们老二家也能纺织棉布!
张二伯被她磨得没办法,无奈道:“人家是自己家种的有棉花,咱们上哪弄去?去越华府?那得花多少钱?”
“再说,他们的机子也都是县里运回来的,人还要去县里学如何操作,你以为这都是容易的?”
“最后,就算你织出棉布来了,你卖给谁去?县里商会明令禁止卖棉布,连老四婆娘的铺子都被商会的人挤对了,你还想去凑那个热闹?”
钱氏气恼地一甩手:“照你这么说,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光眼巴巴地看着人家挣钱?”
张二伯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钱氏心里那个恨啊,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有心没胆的男人呢?也没个能顶事的儿子!唉……
钱氏在家里长吁短叹,张老四家的人却都在铆足劲儿干活儿。
自从听了吴秀芬分家的章程,所有人都明白,现在他们花的每一分力气,是给张家添砖加瓦,更是给自己挣的美好生活。
想一想过年的时候能买新衣,吃美食,快快乐乐地数银子,他们怎能不拼命努力呢?
就这样,到十二月中,张家的小作坊产出了六十匹棉布来,其中还有十多匹精美的提花布。
吴秀芬按棉布的进价算了一笔钱给纺织作坊,将棉布都悄悄地运到了县里去。
现如今纺织作坊的主事是张世玲,她早跟着大嫂学会了娘那套阿拉伯数字的记账算账方法。看着这么一大笔银子进账,姑嫂二人喜得晚上都睡不着觉,点着油灯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结果吴秀芬提醒她俩说,当初作坊留了一千斤棉花花了八十两银子,都是公中垫付的,到年底连本带息八十一两半。还有三台机子的租金,是她个人友情垫付的,这个就不算她们利息了。
总之,她们今年赚的钱还不够还债的。
然而姑嫂俩浑不在意,她们算过了,今年她们俩用去三百斤棉花就有快五十两进账,等明年把剩下的七百斤棉花都纺织成棉布,岂不是还能赚一百多两?!
那样还了公中和娘的钱,作坊还赚几十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