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诚忽而颓丧:“关注着我的人太多了,先前失忆,那群人不就是以为我不在乎小家伙,才把他按在地上欺负吗?”
“崔桦吃准了这一点,料定我和高亦其只要一有矛盾,就算我不出手,也会有好事者去伤害他,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觉得和我有关。”
“可是爷,您和小少爷反目成仇对崔桦有什么好处?”陈叔听得心惊胆战,想起那段时间高亦其的惨状,于心不忍,“千万别再来一回了,咱家小少爷经受不起。”
高诚把烟屁股扔到海里,注视着一闪而逝的橙黄色火光被黑夜吞噬:“怎么没有好处?”
“如果他想要小家伙死,那么这一切就合情合理了。”男人越说越是冷静,“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他是高亦其的表哥,如今高亦其没回崔家,诟病他的人都多,倘若高亦其再因为和他有牵扯死了,那么他们崔家还想不想在上海做生意了?”
“陈叔,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我是高家的人,所以他们只当我找了个同姓的情人,就算高亦其真的在我手里出事,他们也只会当做寻常的小事付之一笑。但若是把手足兄弟弄死,那可就严重了。”男人趴在栏杆上,慵懒地陈述残酷的现实,“在道上混,大家不仅仅看你有没有能力,有的时候还看为人,为了钱财连兄弟都能杀的,谁还愿意跟他做生意?”
“等等,爷,您的意思是……”老管家忽然顿悟,惊得连连后腿,“如果按照您的想法,岂不是……”
“嗯,没错。”高诚长舒一口气,“虽然我恨极了我那混账的爹,可高家的事也轮不到别人插手。”
“陈叔,我以前不关心高家,觉得沾上毒瘾把家败了理所应当,如今想想,事情不免有些蹊跷。为何他爹早不赌,晚不赌,偏偏要在高亦其不在的时候赌?”
“是什么人趁着高家唯一的一个小少爷不在,将他们家搞垮?”
“高家在上海滩的根基可比我们一开始强多了,按照常理,如果不出事,高亦其能继承的家产可不是一星半点。”高诚捏了捏眉心,“而且你不觉得,崔家最近这段时间很猖狂吗?”
“他娘的……”男人跺了跺脚,“咱坐的这艘船,说不准原来都是小家伙的呢!”
按照高诚的推测,崔桦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假借他人之手将高亦其害死,再顺理成章地接手高家的生意。
那些借着赌博的名义捞来的钱财,明显不能满足崔家人贪婪的心。
第32章
甲板上一时无人说话,浪花跌碎在船舷边,仿佛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花。
“这事儿难办。”高诚吐了口烟,“陈叔,咱们在船上,行动受限,倘若崔桦真的下手,我们太过被动。”
陈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声道:“那我们先按兵不动,等下船再对崔家采取措施?”
“咱们不动,不代表崔桦不动。”
“那……”
“我有个法子。”高诚打断老管家的话,嗓音愈发嘶哑,也不知道是烟抽了太多,还是风吹得太狠,“就是小家伙估计得再恨上我一回。”
陈叔心里一惊,不管高诚的法子是什么,第一个不同意:“爷,不成!”
“成不成我说了算。”高诚低下头,将抽了一半的烟扔在甲板上,皮鞋碾上去慢吞吞地踩,“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跟小家伙说。”
“爷!”老管家临走前痛心疾首,“您可不能再糊涂一回了。”
——糊涂?自打失忆起,他就没清醒过。
男人在甲板上又抽了颗烟,觉得再不回去高亦其醒了会着急,才转身船舱里走。夜航的船幽静又诡异,昏黄的灯火铺撒在血红色的地毯上。高诚觉得无趣,如今有钱人喜欢的格调总掩盖不了血腥气,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钱财建立于无数血肉之躯之上,看着就让人恶心。
高诚觉得自己也挺恶心的。
船舱内高亦其还在安睡,蜷缩在床角,抱着男人的外套像只无家可归的猫。
半掩的窗户外飘进来零星的雨点,高诚走过去将它们关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含糊不清的呢喃:“先生……”
“醒了?”高诚转身,发现高亦其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厉害,并没有睁开眼睛。
男人站在床边看了会儿,意识到他很冷,终于脱了衣服重新回到弟弟身边。高亦其果然循着热源爬过来,贴着高诚的胸膛微微发抖,片刻迷迷糊糊地醒了。
“先生,你身上有烟味。”
“嗯,刚刚去抽了一根。”高诚顿了顿,将高亦其抱在怀里,捏他纤细的腰,“怎么醒了?”
高亦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