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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其实不但外语会变成方言，方言也会变成外语。比如英语中的tea，便是闽南话&ot;茶&ot;的音译，法语和德语也是（俄语和日语中的茶则是北方方言的音译）。此外，bohea（武夷）、pekoe（白毫）、oolong（乌龙）、uchong（小种，即小毛尖）、hyn（熙春）、ngou（工夫茶），也都不是来自闽语，便是来自粤语，而且多半来自闽语（陈原《社会语言学》）。可见文化的交流总是双向的。中国人固然要&ot;西扯&ot;，西方人也要&ot;东拉&ot;。

拉拉扯扯之中，难免以讹传讹。比如英语中围棋叫go，就是日语&ot;碁&ot;的音译。围棋在日文中写作&ot;碁&ot;，读作ご。其实中国古代围棋也叫&ot;碁&ot;，碁和棋是相通的。老外不但不知道日本人的这个&ot;碁&ot;就是中国人的&ot;棋&ot;，而且还以为围棋是日本人的发明，称作&ot;日本的棋艺&ot;。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已是题外话，不说也罢。

死去活来

词语就像人一样，有的要&ot;死去&ot;，有的要&ot;活来&ot;，有的会&ot;转换角色&ot;，有的会&ot;增减体重&ot;。即便是很&ot;新cháo&ot;的方言，也不例外。甚至越是新cháo，就越是变化快。

一、德律风与bbs

如果有人对你说，对不起，德律风借用一下，你一定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其实，所谓&ot;德律风&ot;就是电话，是英语telephone的音译。不过，电话译为德律风，也还有意译的成分。风，在汉语中原本就有传递、传达、传播的意思，而用电话传递信息，也像风一样飞快。但&ot;德律&ot;二字则不知所云，读起来也拗口，远不如&ot;电话&ot;（通过电线说话）生动形象感性直观，一听就明白。于是大家便不再说&ot;德律风&ot;，而说&ot;电话&ot;。叫什么什么风（phone）的，只留下一个&ot;麦克风&ot;（icrophone）。

像&ot;德律风&ot;这样风行一时又风消云散的词还很多，什么德漠克拉西（decrocy）啦，赛因斯（science）啦，布尔乔亚（bourois）或普罗列塔利亚（proletariat）啦，柏里玺天德（president）啦，还有烟士披里纯（spiration）什么的，都没人再说了。取而代之的是民主、科学、资产阶级、无产阶级、总统和灵感。此外，司的克（stick）、维他命（vita）、密斯（iss）和杯葛（boytt，抵制）也没人说了（台湾还用杯葛这个词）。想当年，它们可都是时髦得不能再时髦的新名词。那时，两个文人路上见了面，问一句&ot;最近有烟士披里纯么&ot;，就像现在见面问&ot;上网了没有&ot;一样，是一种时尚。

然而意译的新词还是代替了音译的老词。不是说音译就一定不好。许多音译的外来词现在也还在使用，比如吉普（jeep）、引擎（enge）、倍司（bass）、摩登（odern）、威士忌（whisky）、白兰地（brandy）、高尔夫（golf）、歇斯底里（hysteria）等。但汉字讲究的是形声意的统一。一个词，如果能让人一目了然望文生义，就比较受欢迎。比如引擎，虽然是音泽，可是又&ot;引&ot;又&ot;擎&ot;的，意思也对。民主、科学、资产阶级、无产阶级、总统和灵感也是。资产阶级就是有钱的人，无产阶级就是没钱的人。科学，分科的学问；民主，人民作主；总统，总而统之，都有那么点意思。

灵感一词也译得好。因为在古希腊，灵感就是&ot;为神灵所感&ot;，当然是&ot;灵感&ot;。那时的诗人，都是些能够通神的人。当他们为神灵所感吋，就会在近乎迷狂的状态下说出&ot;神赐的真理&ot;。艺术家在进行创作时不都有点神经兮兮么？他们不总是突然一下就有了一个奇特的构思或绝妙的好词么？那都是因为他们为神灵所感，有了&ot;灵感&ot;。说&ot;灵感&ot;，当然比说那个不知所云的什么&ot;烟士披里纯&ot;好多了。

事实上，语言从来就不是自给自足的，也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有的&ot;引进&ot;，有的&ot;借出&ot;，有的&ot;死去&ot;，有的&ot;活来&ot;。比如新上海人，现在突然时兴说&ot;不要&ot;。什么&ot;不要太潇洒哦&039;，&ot;不要太漂亮哦&ot;。这里的&ot;不要&ot;，其实是&ot;实在&ot;的意思。&ot;不要太潇洒哦&ot;就是&ot;实在太潇洒了&ot;，&ot;不要太漂亮哦&ot;就是&ot;实在太漂亮了&ot;。&ot;实在&ot;用&ot;不要&ot;来表示，可真是&ot;不要太难懂哦&ot;。难怪一些久居国外的老阿拉，回到上海以后，不但&ot;看不懂&ot;，而且&ot;听不懂&ot;。顺便说一句，看不僅，也是新上海方言，意思是&ot;不可理解&ot;。

最让人&ot;看不懂&ot;的还是所谓&ot;网络语言&ot;。什么jj，什么bb，什么td，什么678、886、7456，谁懂呀！其实网络语言也是一种方言。方言有两种。一种叫&ot;地域方言&ot;。闽语、粤语、吴语、湘语之类是也。另一种叫&ot;社会方言&ot;，是一定阶级或一定行业&ot;圈子&ot;内部使用的语言，各类术语、行话、黑话是也。网络语言是bbs族在网络上使用的专用语言，当然是&ot;社会力言&ot;。

社会方言也是古已有之，中外皆然的。十七世纪法国一个文学家叫索枚士的，就曾编过一本《女雅上大词典》，专供所谓&ot;上流社会&ot;的才女、淑女、太太、夫人们使用。二十世纪初以前，广州话也有街谈和绅谈之别。至于行话、黑话就更多了。比如赶场、救场，坐台、出台，蘑菇、溜那路、什么价之类，都是。不懂行话，就是&ot;外行&ot;；不懂黑话，则是&ot;空子&ot;。一个&ot;空子&ot;如果不小心跑进黑社会去了，对方一问三不知，弄不好便有性命之虞。便是不懂行话，也很麻烦。比如你问一个演员演出一次要多少钱，不说&ot;出场费&ot;，而说&ot;出台费&ot;，对方不骂你个狗血喷头才怪。

上网也一样。如果不懂网络语言，也想进聊天室聊天，没准一分钟以后人家就会和你bb（拜拜）。这时你必须赶快说678（对不起），请对方不要和你886（拜拜了）。但如果你还是笨手笨脚半天不得要领，那你就是个286。这年头谁还会用286电脑？所以286也就是过气、没用的意思，没哪个奔三水平的网虫会理你。那才真是7456（气死找了）。

网络语言也和别的力言一样，得在一定的语境中使用，比如bb可能是拜拜，也可能是宝贝；而td则多半不是美国的&ot;战区导弹防御系统&ot;，而是&ot;他妈的&ot;。因为td刚好是这个&ot;国骂&ot;汉语拼音的头三个字母。其实网络语言也没什么稀罕，无非是怪话连篇再加错別字连篇，只不过怪得有趣错得可爱而已，比如&ot;灌水&ot;是随便说，&ot;造砖&ot;是用心写，而&ot;潜水&ot;则是说悄悄话。如果网友们表示&ot;欢迎你来灌水&ot;，那你就可以胡说八道了。当然，胡说八道也要有个谱。这谱就是不能&ot;土&ot;，只能&ot;酷&ot;。比如说&ot;美女&ot;就太俗气了，好歹也得叫&ot;美眉&ot;（丑女则叫&ot;恐龙&ot;）。最好是俊男叫&ot;菌男&ot;，美女叫&ot;霉女&ot;，这才叫酷毙帅呆。因此我很怀疑总有一天这些新新人类的俊男美女会变成&ot;菌蓝霉绿&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