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是从半空中落下的,那声音不是从楼梯滚下来的,他听见时,打火机已经快落到楼梯间的平台上,几乎是平空出现的。静蝶呢?他那时只注意打火机,抬头时她就在他面前了。如果她是从楼梯摔下来的,那至少会有尖叫声或撞击声,至少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等等,樊谦,你在想什么,在为静蝶证实一切吗?“对不起--”病房外忽然冲进一个女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扣着门缘,“我真的忘记了!”樊谦怔了住,两秒后才回神,“璎珞?”璎珞,白玠恒的新婚妻子,很诡异的跟白玠恒过世的初恋情人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个性倒是南辕北辙,一个是极为讨人厌,一个是极为讨人喜欢。跟在她身后的是也一脸慌张的白玠恒,拧着眉疾步走入,打量着他。“没事吧你?”“玠恒?”哇,他惊吓更大了,“真是稀客!”“你找我两次,我回电你又在忙,再接到消息时居然出事了!”白玠恒神色凝重的走上前,“受伤吗?剧组有人死亡吗?”“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只是拉肚子。”樊谦狐疑极了,“谁告诉你我们有伤亡的?”“咦……”白玠恒一愣,回望向长发女人,“璎珞!”“我没注意那么多嘛,我一看到新闻就突然惊觉不对劲了!拉肚子而已吗?奇怪……”她一脸忧心忡忡,“它们什么时候只玩拉肚子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了?”“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吗?”樊谦被搞得烦躁极了,“既然你来了,我也想问一件事,你说黑山至少可以租给我四个月,可是如果有人说事实上只有三个月呢?”“咦--”璎珞失声叫出来,“你知道?!”樊谦被这一喊吓到了,思绪电转,沉吟两秒后,双目如珠的瞠大,“这件事是真的?!”“我没想到玠恒是这么跟你说的啊,当然我当初也没想清楚……变成人类之后很多事我都搞混了,也记不清。”璎珞一个人连珠炮的说道,“而且我不住黑山很久了,就算我千百年前曾经住在黑山,可是我变成镜妖之后记忆会一直被洗掉,我根本--”“停--”他完全追不上她的语无伦次,“你在说什么?你是镜妖?什么叫变成人类?”“现在跟你说,应该没什么好吃惊的吧?璎珞原本是黑山里的人,后来变成镜子里的妖怪,辗转流浪又回到黑山,现在变成人类,所以很多记忆是不明确的。”白玠恒说得一脸他应该已经见怪不怪的样子,“她对黑山的印象都是凭久远的记忆或是之前听其他妖怪的言谈,所以她一看到新闻,就惊觉想起黑山的代理契约,只能有三个月。”樊谦瞠目结舌。跟白玠恒朋友这么久了,他也不像是会说胡话的人,更不可能配合静蝶来整他……但他刚刚说璎珞是妖怪,妖怪?“黑山真的有妖怪?鬼?!”他冲口而出。“嘎?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问这个!”璎珞狐疑的歪了头,“不然你怎么知道期限只有三个月?不是哪个夭怪或是死灵告诉你的吗?”“不……是静蝶!她说她听得见其他什么的声音!”樊谦倒抽了一口气。静蝶是认真的!“静蝶?那个神秘新人女主角?你的女友?”新闻有报出这神秘女郎的名字,不过连张照片跟过去都找不着。“原来是她啊,我想说妖怪们哪这么好心,照理说,应该是该你们以为期限可以更久,但实际上只要三个月一到,就把你们全部吃了才对。”璎珞还笑了起来,“那不错嘛,超好运的,就差一天而已。”她看看表,十点多,不由得绽开笑颜。“那……黑山有什么穿越时空的事吗?”他简直快无法呼吸了,这些事情居然是真的!“嗯?有啊,黑山到处都有时空裂缝,穿来穿去,穿到古代的看个人境遇,穿到这里来的,应该是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妖鬼分食掉了吧,通常没什么机会可以再回去。”璎珞耸了耸肩。她说得太理所当然,让樊谦不禁冷汗涔涔。“回去?那清朝的公主有可能穿到现代,又再回去吗?”他紧握着被子,两眼发直了。“有啊!看运气,没被吃掉就有机会,因为时空裂缝一次开一百八十天。”她认真回忆着,“我记得还要有连结啦,不过如果妖魅们施法的话就轻而易举啦!”“樊谦?”白玠恒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连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静蝶跟我说再见了……她哭着跟我说再见!”他蓦地失控大吼,“我居然不信她!她说她是公主时我竟然还叫她闭嘴--我怎么会那么混帐,我简--”在咆哮声盈满病房之际,马敬学突然踉踉跄跄的冲进病房,紧张的扯开嗓子大吼,“樊--静蝶接电话了!”这瞬间周遭声音俱止,樊谦仿佛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望着马敬学几秒后,才喉头紧室的伸出颤抖的手,“电话给我,我要跟她道歉……”“不不……”他慌乱的摇头,“她只要我跟你说两个字。”樊谦脑袋一片空白,有种不需要妖鬼,生命也被抽干的感觉。“再见。”静蝶把货柜门关上,再把栓子穿过孔洞,挥汗如雨的喘口气,总算把最后一箱影片都给放进去了。她花了一下午跟一晚上的时间,把拍片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分门别类的标妥清楚,分放入五个货柜中,就怕樊谦会搞不清楚。外头有好几个货柜,她还挪了两个摆放重要家具,在木屋里有些特别的东西她都搬出来了,最特殊的应该要数楼梯下的密室。那儿有个地下室,里头有一堆竹简,有时间的话她很想仔细看,但是她没有时间了,因为再一个小时就是期限到达之际,她也知道黑山在阻碍她,昙妖不仅要把她送回去,而且也要对付即将归返的樊谦。她不怪樊谦的不信任,这的确是荒唐之事,若非她亲身经历,说什么她也不会信。她只是……对于过度的期待感到有些悲伤,她其实是希望樊谦真信她的,一如他所说的,只要她说的他都信。这话听起来悦耳甜蜜,她每想一次就多存一份希望,最后却被狠狠的击垮。阖上双眼就能见到他那愤恨盛怒的表情,那一副认为她在破坏他的心血而且心有不轨的神情,他甚至听不进去关于她的过去、她的身份与背景……是,那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是她希望他信她,这样就能解释一切!但这些现在都已经不是重点,因为她即将回到寒冷的雪地里,再也不能保护最爱的男人,不过她不后悔走这一遭,不后悔到黑山来,因为她品尝过自由、独立思考,还有怎么去爱上一个人。不是和亲、不是未曾谋面的王孙公子,而是朝夕相处、看得见摸得着,了解对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抿唇是什么表现,甚至连双手抱胸时代表的意义,这样去认识喜欢的人。也感受到他的呵护与温柔,跟樊谦在一起就像学一样新事物般,只是他比较复杂,要花时间才能通盘了解,而且连最细微的表情都得喜欢才行……可是说简单也很简单,仅仅只是一个眼神跟一个轻柔的动作,就能让她什么都不顾了。“你想做什么!”吊在房里梁上的死灵跳了下来,“你这人类--”静蝶手里拿着油,往屋里每个角落洒去。她认为这里像个陷阱,吸引人入内,再予以吞食,简直是食人花。黑山不该存在,这种妖魅的地方,就该以火净化。“住手!”连昙妖都花容失色,“你想烧了黑山?”从三楼一路把油淋到二楼,再到一楼的每个角落,静蝶寂静的洒着,昙妖连碰她都做不到,只能期待老松的阻止。“不是要把我送回去吗?”她甩下桶子,幽幽的望着魍魉鬼魅们,“是要让我烧死在这里,还是送我回去,随便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