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知他们是守诺重信之人?”宵随意急躁道,“若他们真联合起来,您可保我族子民安全吗?”青魂一时无言,他不由扪心自问,若真走到了那日,他可以吗?宵随意沉下语气,“我在白虎族见到了阿海……”青魂有些惊讶,宵随意阴沉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他想听到的。“阿海……怎么了?”“他成了白虎族某个部落的座上客,为他们提供青龙族的情报,似乎在谋划什么。”青魂连连后退,浑身都施了力,他勉力靠在石壁上,满目难以置信,“不会的,他怎会做这等事情,他是青龙族的子民啊!”“他也是白虎族的子民。”宵随意说着残忍的事实,“白虎族-你是我的执念-本就善于心计,对他稍加蛊惑,他做出怎样的事都不令人意外。”青魂喝道:“那你呢,你便看着他被人利用?”宵随意愣了愣,埋下头道:“我尽力了,山海剑已开锋,祝愿之力早已不再,我手无寸铁,无法与他斗。”青魂看着他好一会儿,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他不该责问,他有什么理由责问,他身上的新伤,分明就是剑伤。自己好生糊涂啊,竟然让两个最在意的孩子互相残杀,他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神。青魂捂着脸呜呜哭泣,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宵随意知道他为何伤心,也知道他为何道歉,心里想着,你做不到的时候,我便帮你做吧。青龙族没有军队,这是弱势。他们自给自足,闲适安逸。宵随意同青魂说,要效法白虎族,编一支军队出来。青魂觉得很难,“我们的族人,世世代代都没这传统,如今要他们做这些,恐怕不会听你的。”宵随意早已想好对策,自然还是效法白虎族,凡参军之人,其父母子女或兄弟姊妹,每年皆可赏赐牛羊马匹,还可参与族中长老竞选,一旦参选,则子孙后代皆可继承其位,福禄可生生世世享有。青魂思虑再三,觉得好是好,可突然兴军,怕引起民心不稳。宵随意认为,不论如何,不试试总归不知道结果。说要兴军,首先得说动族长与长老,然青龙族人安逸惯了,依赖青魂的神力惯了,就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是瞻前顾后,不愿马上改变现状。该如何是好?“此事简单。”宵随意颇为淡定,可如何个简单法,他未立刻告诉青魂。青魂觉察得出,自打宵随意回来,他的心里便藏着事,眼底总是蓄着阴霾,当年出走时的意气风发,仿佛都被消磨了。青魂很怕,怕瞧见另一个阿海。几日之后,一切都未有起色,似乎所谓的兴军,是一件雷声大雨点小的兴血来潮之事。有一日宵随意忽然对青魂说,他要出去几日,很快回来。青魂这几日都要琢磨他的表情行为,总觉得他在酝酿一件大事。他在外头三年,所闻所感皆是深入骨髓,兴军之言,绝不可能是随口说说。“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同你一道去?”青魂放心不下。他以为宵随意会婉言谢绝,却没想到对方同意了。“可以,让你知晓更好。”宵随意顿了顿又说,“或许应把族长与长老也带上,叫他们亲眼见见。这世外桃源终究要与现实接壤的。”青魂不明白宵随意说的是何意,兴许他自己也是这世外桃源里的一份子,他自己也在逃避着现实,享受着安逸。族长与几位长老便这么不情不愿地出发了。他们来到了青龙族与白虎族的接壤之地。草原很大,这里足够偏,青龙族的族长甚至青魂本人,都很少在这片区域花费过心思。这里有白虎族的盗寇,亦有青龙族的流民。流民是曾经的经商者,在白虎族碰了壁失了利之后,没面目回到族群,便在这边境之地安了家。“他们以何为生?”宵随意道:“他们畜牧、耕种,能做很多事,不过,实际上受着白虎族的奴役,没有自由。因为没有应付盗寇的本事,只能屈从。”“他们为什么不逃?”“逃去何地?”宵随意反问,“去草原中心吗?无外乎是将白虎族的盗寇引诱过来,又体现自己的无能,虽也能在青魂大人的庇佑下求得安逸,却也会一辈子遭族人白眼嘲讽。”青魂分外压抑,他坐在马匹上,在远处望着那些人,他们带着铁制的镣铐,行走起来带着沉重的声响。虽没瞧见白虎族的人,但白虎族的旗帜却立在他们的屋顶上。没过多久,从远处来了一大波人,他们的着装打扮与青龙族迥然不同,他们也骑着马,但那马的种类亦与草原上的有所差异。“黑色的眼睛,是白虎族的人。”族长和长老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望了望青魂,“大人,我们上去打跑他们。”宵随意却拦住了他们,“族长莫急,我们找一处山丘隐藏起来,先看看会发生何事。”族长却摆出恼怒之色,“你这是要命令我们做事?如今大敌当前,不该出手相救?”宵随意并不在意他突如其来正义与怒喝,道:“几名盗寇而已,算不上大敌。今日你打跑了他们,他日又会出现同样的人,除非你永远守在此处。”族长与长老一同呵斥宵随意的冷漠,唯青魂知晓宵随意的用意,“不用吵了,暂且听小金的。”“可是大人……”“后果我会负责。”他们择了一处天然屏障,但看那波白虎族的人马嚣张跋扈地涌入人群。他们挨家挨户扫荡,呼喝着这月的牛羊呢,交出来!众人唯唯诺诺,不敢反抗。搜刮了几户,其中一名白虎族人不知怎地起了歪心思。他相中了一位刚成年的少女,那少女生得标致,长开的身材在束腰身的衣裳下显得尤为突出。男人色眯眯地瞧着她,二话不说便将她拖上了马鞍,毫不掩饰地说着:“这妞啊,可比牛羊值钱多了,要是卖给部落的达官显贵,我可得发财了。”女子的老父亲扑腾上去,男子将人一脚踢开,“识相点,老子这是让你闺女做人上人呢。”老人哪里稀罕这等下贱的福分,又抓又挠,哭天抢地,怎般都不肯。男子怒极,抽出腰间佩刀,一瞬结束了老人性命,血溅满地。“爹爹!爹爹!!”女子嚎啕大哭。周遭众人看着,暗自悲戚,不敢上前。族长看得双眼通红,一声又一声骂着:“畜生!畜生!!”他第一声畜生骂的是那行凶的男子,第二声畜生则是骂的宵随意。“你为何阻止我去救人,你居心何在?”长老们亦是一声声讨伐,痛心疾首。宵随意却是分外镇定,“族长手中的剑是钝剑,一把钝剑,你准备砍谁?”“你!你还在强词夺理。”宵随意继续道:“并非强词夺理,我们寡不敌众,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救下那老者。”“怎么寡不敌众,我们有青魂大人在此,该是他们不敌我们才是。”“倘若大人并未一同前来,只有你我几人看到此情此景,还会愤然出手相救吗?”“你这比方不存在,让我如何作答?”宵随意看着他,又看了看青魂,后者愁眉紧蹙,始终没有发声。宵随意想了想道:“眼下那些白虎族的人未走远,族长又有我与大人做后盾,不如举剑出去,将那女孩夺回来。”“现……现在?我一个人?”“你是一族之长,自然该身先士卒。”方才豪言壮语唾骂白虎族与宵随意的青龙族族长,眼下竟有些犹豫。他道:“你是眼瞎还是痴傻,方才不让我去,现在才让我去,这人都死了,我出去了能改变过去吗,能让那女孩的爹活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