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晓他清楚不清楚,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总是能轻易拨动我整个世界。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顾衍之无所不能。仿佛渐渐之中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把困难的事告诉顾衍之,他总是可以轻松摆平。在我眼中天大的事,在他的眼中都是小事。他总是用一种古井无波的态度,温和地将难题戛然而止,然后按照原本的意愿,从容摆布。有如神明。我在他的眼神底下沉默半晌,小声说:&ldo;可是我很想念燕燕。&rdo;他将这个障碍处理得很平淡:&ldo;这个月底我腾出时间,陪你回一趟大山。而且你不是还要给父母扫墓?&rdo;&ldo;……你能确定杜程琛会同意吗?&rdo;&ldo;可以。&rdo;&ldo;可是你们两个认识,还有亲戚关系。&rdo;他微微一挑眉,看着我说:&ldo;所以?&rdo;&ldo;……所以,&rdo;我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认真地说,&ldo;我跟你其实也不算很熟。你跟杜程琛的关系如果因为我的这件事有什么改变,到时候你会立刻选了杜程琛也说不定。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你还是再考虑考虑。&rdo;他嗯了一声,问:&ldo;你的可能性挺大是从哪里得出来的?为什么我要选杜程琛?他虽然算是我堂兄,可是你哪里看出我跟他很熟了?&rdo;&ldo;……&rdo;&ldo;更何况,&rdo;顾衍之看我一眼,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我们之间的距离,慢吞吞地接着道,&ldo;我跟杜程琛可没有这样同c黄共枕过的关系。&rdo;&ldo;……&rdo;我的脸在刹那之间涨得通红,抱着被子立刻退出老远,大声说:&ldo;喂,谁,谁跟你有同c黄共枕的关系了!&rdo;&ldo;对了,&rdo;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ldo;有人刚才在车子里睡着的时候,口水还流到了我衣服上来着。&rdo;&ldo;……&rdo;半晌,我憋出一句话,&ldo;我不要跟你住了!&rdo;说完就要爬下c黄,越过顾衍之的时候被一条胳膊直接捞回去按在c黄上。扑腾了很久也没能从他手下挣脱,顾衍之笑着说:&ldo;明天星期六晚上有个晚宴,想去吗?&rdo;&ldo;不想!&rdo;他闲闲地说:&ldo;不去的话今天晚上没饭吃。&rdo;&ldo;住都不要住了,谁还要吃你的饭啊!&rdo;我瞪视他,&ldo;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我要回山里去,你放开我!&rdo;我一面说一面挣扎得厉害,顾衍之终于渐渐压制不住我,忽然一句话止住了我的所有动作:&ldo;衣服扣子开了。&rdo;我一僵,立刻低头,却看到身上的扣子好好的。不禁大怒,抬腿踢过去,被顾衍之轻松避开。他随手丢过来一只枕头在我身上,脸上有点笑容:&ldo;折腾了一晚上你还不饿?阿姨早就煮了粥,快去洗手,然后下楼。&rdo;----第二天临近晚上,我和顾衍之就晚宴的问题展开对峙。我说:&ldo;我不去。&rdo;顾衍之一面切开削好的苹果,一面问:&ldo;为什么?&rdo;&ldo;……&rdo;可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和叶寻寻曾经讨论过露怯这件事。叶寻寻说,胆怯固然人而有之,露怯却是幼稚的表现。你见有几个大人会真正把胆怯露出来?真正的强者都会像南非的一种蛙,在遇到敌人时把全身鼓起来,装作好像比平时还要强大。这样才能胜利。我说:&ldo;那后天体育考试考跳远,你害怕吗?&rdo;她说:&ldo;害怕呀。干嘛?&rdo;&ldo;你害怕跳远,这时候你装得比平时强大,你就会真的强大吗?&rdo;&ldo;……&rdo;叶寻寻眯起眼,深深地望着我,长久吐出一口气,&ldo;我最讨厌驳斥我语录的人了。&rdo;我虽然没有去过晚宴,却远远地见识过。正因为见识过,才觉得在那种地方,我做不到叶寻寻那样的境界。晚宴之类的地方,理应是大人们的世界,顾衍之最熟悉的地盘之一,至于我,我遥不可及,没有关联。我还在杜家的时候,一次司机承诺接我回家,下午来到学校的时间却比放学的时间晚了两小时。我冻得浑身僵硬,迫不及待跑到车上,正巧后座上坐着杜程琛。他穿着一件黑色晚礼服,身上每个地方都一丝不苟。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得简洁:&ldo;晚宴。&rdo;因为没时间转路回家,那天晚上司机先拐路去了晚宴大厅。遥遥便可以看出大厅内的衣香鬓影。杜程琛踏出车子,很快便有个盛装女子上来挽住了他的手臂,言笑晏晏:&ldo;哎呀你来得好晚,去哪里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