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麽,谢谢大皇子关心。」商柔伸手,凌绿马上扶着他从御辇上走下来,他恭敬地向大皇子回礼。
大皇子却定定地看着商柔肿胀难分的双手,他又看着御辇来时的路,惊道:「是??是皇祖母??」
「是妾身以下犯上,不守礼仪,太后理应惩罚。」商柔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皇子咬了咬嘴唇,他转身向身边的太监道:「今天我不去皇祖母那里请安了。」
商柔蹙眉说道:「百行孝为先,殿下理应向太后请安。」
大皇子生气地鼓起嘴来,凌绿也有听说这大皇子性情像父母,平日是个冷清淡漠的性子,没想到对着商柔却会露出那麽孩子气的表情。
商柔想起刚才太后的话,便行礼道:「是妾身多嘴了,殿下自有定夺。」
「我不是这意思。」大皇子走前一步,他见商柔脸色惨白,想必是赶着回去包扎伤口,唯有抿唇道:「那我去请安了,请公子好好照顾自己。」
回到彩霞馆里,田太医已经在等候着,他见商柔的十指肿胀不堪,叹道:「幸好陛下来得及时,要不然公子这双手就此废了。」
商柔一言不发地靠在软榻上,凌绿坐在绣凳上为他敷药,时而担心地抬头看着商柔,生怕他会痛得哭出来,但对方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软榻上。
「成儒??当了丞相,可有什麽关於他的流言?」商柔的嘴唇掀动着。
凌绿手中的动作一顿,摇头道:「许大人是陛下的谏臣,哪里有人胆敢对他造次。」
商柔一眼就看得出凌绿在说谎。
「那些人是怎麽说的?」
凌绿唯有硬着头皮道:「不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但公子尚未与陛下相逢之前,许大人就已经是户部尚书了,公子得宠根本与许大人的仕途无关。」
商柔摇摇头,他跟牧晚馥在村子认识时,许成儒才刚刚考上进士,只是个户部侍郎而已,後来自己千里至京城时,他才刚刚升任户部尚书。
但他不觉得牧晚馥会为了自己而对许成儒格外欣赏—他不是这样昏庸无能的人,可惜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成儒这样倔强骄傲的性子,却被嘲讽为依靠後宫妃嫔而官运亨通的小人,他将会何等痛苦。
商柔无力地倒在软榻上,又问道:「削藩一事??」
「前朝政事,小的也不懂,但这诸侯拥兵自重,企图颠倒江山也不是新鲜事了,只是先帝无能,无法把权力重新集中而已。我们的陛下年轻有为,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想要把所有权力收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巫祸??是不是真的死了许多人?」商柔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梳理一遍,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不该有的感觉。
雪落无声,温柔地铺满後院,朱红的宫墙,大理石雕成的栏杆上是祥云的花纹,厢房里放满价值连城的宝物,梳妆台一侧的珊瑚斑斓多姿,倒映着窗外的阴天,被染成如同冰霜的灰白。
哪怕宫墙外哀号连天,哪怕城门河早就成血河,彩霞馆依然幽静奢华,是帝王收藏着最珍爱之人的囚笼,不容他人染指分毫。
「公子这问题问得??」凌绿仔细地拿棉花把药膏轻轻地敷到商柔的拇指上,说道:「当时城门河都被染成红色了,天天都有几百人被流放塞外,抄家回来的珍宝连国库都填满了,大理寺卿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商柔想起那连场恶梦,不禁打了个激灵。
「当年陛下攻破京城时血洗宫廷,流的血不会比今天的少,要不然宫里怎麽会有那麽多闲置的宫殿?本来可都是皇子和公主的宫殿呢。」凌绿又叮嘱道:「这些话,公子听听就好,可别拿到陛下面前问。」
锦绣似的晚霞洒满雪空之时,牧晚馥来了彩霞馆,商柔正在窗边闭目养神,肿得像猪蹄的双手乖巧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商柔睁开眼睛,看见牧晚馥进来,便准备行礼,牧晚馥道:「免礼吧。」
一众宫女太监退下之後,牧晚馥便坐在商柔身边,伸手撩起商柔的黑发,在他的脸上印下浅浅一吻,说道:「今天真的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