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再说惹我生气的话了。”
他笑,“不敢不敢。”
“暑假过后,你还是回美国?”
“嗯,不过要转校转科。”
“为什么?”
他搔搔头,“不定性。”
“转得多不好。”
“我不是不知道。”
我微笑。
他患所有年轻人患的毛病,很正常。
他忽然问我:“你快乐吗,小琪?”
我小心的回答:“我并非不快乐。”
“你有没有希望你父母从来不曾分开?”
“希望得那么不实际是没有用的。”我温和的说:“他们有他们的苦衷,不再相爱,不能为我们硬在一起。”
他诧异,“你好成熟。”
我没奈何,“他们不肯长大,我们只好速速成长。”
彼得咀嚼我的话,“小琪,你说得太好了。”
“喂,别乱给高帽子好不好?”
与彼得吃茶很有趣味,他诉起苦来,滔滔不绝,我们都来自破碎的家庭,自然有很多话可说。
我们在午夜分手,各自回家。
继母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知道祖父明年将资助我出国,叫女佣人抱着两个孩子上来。
她自己穿雪白的细麻布,不可能抱孩子,两岁的大弟却一手拿巧克力,一手在她裙脚摸,不到一会儿,他妈的新衣全是咖啡色的迹子,蔚为奇观,她推开孩子,孩子哭。
我一手把他抱在怀中。
只听得祖父问她:“今天倒是有空?”
继母笑说:“再忙也要来呀,不来看看爷爷,怕爷爷忘了这两个小孙子。”
我已觉得话里有骨头,祖父却还没听出来。
继母接着说下去:“我们也要读大学,去,”她把小弟推向祖父,“同爷爷说我们要去美国。”
祖父的脸阴下来,咳嗽一声。
老人家也有牛脾气,他开口,“我最公平,男孙女孙全是我孙,你不必不放心。”
他媳妇说:“那我放心了。”
我讶异得合不拢嘴。
什么年代了,继母身穿亚曼尼,手饰戴拉拉翁尼斯,化妆明艳、发式合时,又有份高贵的职业,可是遇到一件这样的小事,反应却回到大半个世纪以前,封建时代,晚娘与头妻的儿女争产业的覆辙。
我震惊。
同时深深悲哀。
她走了。
祖母一直发问:“小琪还碍她什么?不是一切权利都放弃,全部双手奉献给她了吗?小琪没见她父亲起码有一二个月了吧?打四年前起,也没花过他们一毛钱呀,怎么踩到这里欺侮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