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不喜欢母亲,她对她不止有微言,她对她亦然。
一次母亲的肝出毛病,发炎,在家躺了大半个月,因为得到充份的休息,反而丰满起来,继母也有话说——
“不是什么地方修补过吧,何须躺那么久,不过再次出山,毕竟年轻了,四十出头的人,真不容易,小琪一结婚,她就是人家的丈母娘,小琪生孩子,她就是最美丽的外婆,真不容易,保养得真好。”
我一个字也不敢学给母亲听。
父亲假装看报纸,头也不好抬。
我冷眼看着他们,这是何苦呢,做人已经够累了,他们还缠在一堆!见面时故作大方,背后相互攻击。
继母巴不得我把是非学给母亲听。
如果她不是我妈妈,我也许会这么做,但她是我妈,我爱她,不忍她不高兴,所以忍着不讲。
有两个妈妈,以及两个爸爸,貌似热闹,实际上三个和尚没水喝,孤独得要命。
林彼得也寂寞。
他生母与丈夫闹翻后就天天摸着十三张麻将牌,死人也不理。
父亲则只会给钱他花,他不要也不行,这是他爹唯一的赎罪途径,他不接受,就是不孝,逼他爹内疚一辈子,所以他得尽情的花,拿着金色信用卡买买买买买,用个落花流水。
每个人都有他的内心世界,略加了解,每个人都有本苦经,都值得原谅。
彼得顽皮、嚣张、不用功,固是事实,但稍后一次经验,使我改变对他的看法。
我与同学去看演唱会。
排队入场时有几个小阿飞钉牢我们,半调戏半打趣地逗我们。
尴尬得要命,又不敢反唇相讥,正在流汗,忽然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喝一声——
“拔仔、爱迪、小坚,你们找死?这是我妹妹,快些漱口道歉,不然叫你们好看。”
我既惊又喜,抬头看见林彼得。
他显然很罩得住,那几个小子立刻陪笑,抓头摸腮,“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你妹妹?长得好美……”
我与同学都别转头笑。
我放心了。
他称我为妹妹。
他指指对面的咖啡室,“如果有兴趣,散场后过来坐一会儿。”
他拉着几个小子走了。
同学们问我:“那是你哥哥?从来没听你提过有哥哥。”
我支吾以对。“他很英俊。”
“介绍给我认识,小琪。”
我微笑。
稍后我到咖啡店去见他。
他独自坐着抽烟,看到我站起来。
“刚才谢谢你。”
他神情落寞,一笑之下,却又恢复调皮。
他也有思想,他并不是没有脑袋的一个人。
“女孩子长得漂亮,的确惹事。”他笑说。
我伸出手来,“我愿意接受你为我兄弟。”
他与我握手,“一言为定。”
不过这件事不能让祖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