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冷眸逐一扫过狼狈不堪的齐氏母子、神色凝重的太子、茫然不解的赵王、惊疑不定的魏王,再荡向乐云公主、夏皙和九公主,以及坐于嫔妃席位末端的宁贵人,眼底尽是嘲笑与伤痛。
“这……便是朕的妻妾、儿女和准儿媳!这便是你们联手送朕的贺寿礼?”
灯火映照下,宁贵人缓缓起身,穿过一排又一排食案,行至殿中红毯处。
她年过四旬,保养得宜,薄施脂粉的丽容淡映光华。
烟紫绣银丝褙子衬得她雅态幽闲,神情镇定从容,无端予人动魄惊心之感。
——有种“你们终于注意到我”的揶揄。
她深深一福,笑意流转:“妾恭祝陛下福体安康,圣寿绵长。”
这话乃寻常祝寿词,眼下娓娓道来,字字句句漫溢讽刺。
魏王颤声喝止:“娘……宁贵人!”
宁贵人凝视他的眼光凄然掺渗留恋,继而环顾余人,骤然冷冽:“听两位公主之言,像怀疑我与先皇后、前太子身死惨剧有关联?”
“不错!”夏皙双目赤红,强忍哽咽,“你入宫前曾师从天下第一香道大师扶弥师太,习得奇香异术,因对余家人揭发永安侯私贩军马的罪行而怀恨在心,四年前伺机使用致幻香料,置余大将军于万劫不复之地……导致我母兄身亡命殒!铁证如山,不容狡辩!”
惠帝闻言,免不了浑身发颤。
宁贵人笑颜弥漫淡淡苦涩:“你们有此定论,必寻获蛛丝马迹或人证物证。陛下倦乏,我不浪费时间,都招了吧!是我干的,跟别人没任何关系。”
惠帝、齐皇后与魏王同时惊呼:“……你?”
“魏王虽是我所出,但早不在我名下。我所作所为,他一无所知,请陛下莫要迁怒于他。”
听宁贵人痛快承认,还不忘替魏王开脱,夏暄与晴容对望,双双惊诧到无以复加的境地。
他们各尽所能,千辛万苦获取宁贵人私下离宫的证据,暗地里查问过景西三所的杂役,更联系虚明庵的老师太,确认隶属魏王府师爷的客院偶有神秘贵人深居简出,其一为进出遮挡面目的妇人,偶尔有英俊富家公子探视!
可她居然直接招供?没打算垂死挣扎?
宁贵人不显惧色,狭长眼眸直直撞向惠帝怒目。
“陛下,你我相识三十七年,这本该是妾侍奉您的第二十四个年头。妾自知罪不容诛,赴死之前,只想僭越问一句——将妾幽闭在景西三所十五年整,陛下可曾想起过妾?”
惠帝万未料到她竟问出这样的话,怔忪、怨愤、无奈汇集成流,冲垮了他的防御。
“阿允……四郎眉目如此像你,朕如何想不起?”
“妾尚在孩提时代便结识了您,憾惜青梅竹马抵不过陛下对先皇后的百般思慕。妾明白,君王之侧求不得一世无二心,再加上三十年前,父兄在赤月国谈判期间的劣迹,妾彻底断了正妻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