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默认不语,兀自拾步向前。
怪只怪,这姑娘撒谎的技巧还稍显稚拙。她说已对这水下山庄的惨状深感惧怕,方才却又自己从崖顶滑到密洞里,显然这里还有她觊觎的物什不曾到手。那么临到门口的退缩也只能是不想与旁人同行。那极可能是,她已知道这东西的所在,只是方才未得契机下手,如今又冒一番险下来,避开虹翼护卫们独自去取。
在这偌大庄园中寻一本卷宗,确如大海捞针。且主人有心要藏,找起来又岂是易事。想来崖上那一班黑衣刺客也是徒手而归才如此不肯罢休。如此算来,唯一的机会,便是跟定涵悦。
&ldo;所以你让那什么红刃橙天留下保护我也并不是真心的,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对不对?&rdo;这质问里多了几分委屈,一掌自身后狠狠劈过去,&ldo;你利用我!&rdo;
玉竹一回身将她拉进怀里,蓝白相间的一朵花旋转在暗黑的洞穴里,涵悦方才站立的位置塌落一块巨大的水晶石。她趴在玉竹胸口上分辨着心悸的因由,两只手指却死死绞着他的一块皮肉:&ldo;你已经欠着我了,必须做我的奴隶来还。&rdo;
玉竹不语,这不语可是默许?
未几,便到了先前来时的山洞,见虹翼护卫六人都已齐聚在此,各自抚着心口心有余悸。
&ldo;还好跑得快,不然死定了。&rdo;绿岸抖着一身水晶碎屑抱怨。
玉竹稍稍用力,将手从涵悦掌心里抽回,绿岸问道,&ldo;大家可有收获?&rdo;
却听涵悦道,&ldo;那卷宗啊……&rdo;
玉竹忽然拉了她的手,&ldo;水下山庄塌陷,这里也未必安全,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rdo;
涵悦转了转眼珠子,得意地反手握住他,紧紧跟上去,&ldo;我带你们走捷径。&rdo;
&ldo;看来郡主是这里常客啊,前厅后院都熟得紧。&rdo;绿岸在身后旁敲侧击。
&ldo;我从皇爷爷那里看过这里的布局图嘛,自然熟悉。&rdo;涵悦倒是一副爽直的性子,当讲则讲。
&ldo;喂,你们沧澜国真的不是传说啊?&rdo;天真的紫拓也凑上来,&ldo;那你们是不是都是鱼人族,有尾巴,有鱼鳃的?&rdo;
&ldo;你看我像只鱼吗?&rdo;涵悦瞪他。
&ldo;可传说……&rdo;紫拓还不罢休。
&ldo;你们这些旱人呀,就是好奇心太重,想象力不足!&rdo;涵悦的清脆语声在洞壁间回荡,似因牵着一个漂亮男子的手而变作悦儿音律。
第20章鬼手洪敖
与此同时,崖顶之上,夜色下的白桦林中弥漫着血腥气,似乎连浮在山腰的云雾也由蒸腾而上的血气凝成,变得绛红。几步一见的僧人尸体,几乎铺满林子,已入后半夜,温度降得快,那些尸体也迅速冰冻僵硬,如这山中的一块石。
清尘越走眉头便锁得越深,他似乎看见整个浮云古寺已经空了,百年香火也忽悠熄灭。
而那道红影不知何时已瞬地消失,就像一道忽而溃散在空气中的幻像。再抬头,竟已是浮云寺的三层高台之前,那影子一路将他引来,也许又是另一道陷阱。
可纵是陷阱又如何,寺门洞开,他已大步踏入
这世上有些陷阱是可以让人跳得甘愿的。
古老的红漆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正前方是一口十人高的巨大铜钟,便是这口钟晨昏定时响起,洪亮钟声回荡在商州的山水间,商州城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钟声,伴随日升日落给人安定的讯号。可此时,那钟面上却沾着血,将篆在上面的佛偈也染污模糊。
寒光一闪,大钟内跳下十余人,刀光直逼清尘周身几大要穴而来。清尘晃身闪躲开,腾空踏过,落在铜钟的背面,看清从首殿里走出的人,不禁哧地笑出声来,&ldo;原来是洪将军大驾。&rdo;
这人一身铠甲外罩着件黑色披风,一张脸似乎是精铁打造,永远只有一个表情‐‐无情的冷。鬼手洪敖是朱清逸最亲信的部将,他的&ldo;无情鬼手&rdo;整个烁国人都闻之色变。看到他,清尘的心寒了寒,他知道,今天来的人是洪敖,这寺庙同那山庄里都不可能留下活口。
他像嗜血的魔鬼,杀戮于他不是执行任务,而是主人对他的赏赐。
而这一次,朱清逸竟派出了这样的野兽,不惜用数百生灵做为铺垫,他要做什么?若只为杀他,那这便将是他们之间的终曲了吧。相比之下,以往的无数次刺杀,都像在和他玩着游戏,并没放进太多的认真。
他终于还是玩腻了,想要将他逼进死路。
&ldo;安杰王,别来无恙?&rdo;洪敖叫着他的谥号,抱拳冷笑,&ldo;这一遭本是只为绯鸽山庄而来,不想竟在此遇见故人。&rdo;
&ldo;这些年,皇上派出的人马无一例外地败在你们手下,在下一直很想亲自领教,想看看安杰王这些年来的成长,可惜,皇上始终不肯让我出手。今夜狭路相逢,看来,是天意要成全我。&rdo;他望望夜空,无情的眼中闪出兴奋寒光,&ldo;这一战,我期待已久。&rdo;他一撩披风,腋下抖落一袭红纱。清尘嘴角斜起来,露出一抹苦笑,这便是他一路追随而来的那抹红影,原来只是鬼手牵着的一片纱。引他至此,亦是他私自的决定。
&ldo;杀我本是件平常事,只是你们主子慢慢腾腾才耽搁了这么多年,难道过去十年他还太善良,下不了狠心吗?&rdo;清尘撇出一记嘲弄的冷笑,&ldo;可佛门清净地,又何故枉杀这些无辜人,难道是忽然间又狠过了头?!&rdo;回手一拍,纤瘦的掌击在冰冷厚重的钟壁上,嗡嗡一阵轰鸣,巨钟晃动着将身后那几个正欲举刀偷袭的人一一撞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