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连柔最恼恨也最嫉妒的就是郭娆那种不在乎一切,却伸一伸手,就可以得到一切的态度。她明明只是个低贱的商女,家破人亡还寄人篱下,而她,从小被教习诗书礼仪,是国公府堂堂正正的三小姐,但那商户女一来,她还敌不过那个来打秋风的。
她有了老夫人的偏心疼爱还不够,居然还勾引了她大堂哥,她大堂哥什么人,就连皇上之师,太子太傅柳大人的女儿肖想当世子妃三年也无果。这郭娆什么身份,来国公府才多久,就得了他的宠爱?
国公府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全被她霸占了,她不就是长了个漂亮的脸蛋?待年老色衰还是不就是一张皱巴巴的枯皮,怎么能那么好命?
季连柔想起这些年在府中的低三下四,愈发觉得胸中火在烧,她想马上说出真相,说郭娆与大堂哥早就在一起了。
她倒想看看从来对堂哥寄予厚望的老夫人和张氏会怎么想郭娆,日后又用何种态度对她。
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破落户儿,还妄想当世子妃?痴人说梦!
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季连柔望向张氏:“大伯母可莫要为难阿娆了,咱们几个姐妹里,就阿娆长得最好看,哪个见了不喜欢,说不定她……”
她盯着郭娆,故意暧昧笑了笑,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尖锐带刺:“说不定阿娆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害羞说不出口呢!”
张氏见季连柔说话时直笑着打趣郭娆,煞有其事一样。
她心中不禁一喜,若是这样那就更好了,于是赶紧转头问郭娆:“阿娆,连柔说的可是真的?”
郭娆垂着眼没说话。
季连柔讽笑,她现在肯定是心虚着呢,母亲才死多久,就和男人暗度陈仓,这种事说出来不就是让人耻笑的吗,郭娆又怎么会承认?
可是,她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郭娆难堪,季连柔看向郭娆,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她开口:“大伯母,郭――”
“嘭!”
一声清响,瓷盏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季连柔的话。
众人正聚精会神,被这骤然一声响也吓了一跳,看向罪魁祸首。
季瑜眉眼淡淡,薄唇轻吐:“手滑。”
立即有丫鬟进来,跪在金织红毯上,手脚利索地赶紧打扫好,又弯着腰退下。
这时季瑜瞥了季连柔一眼。
季连柔视线刚从出去的丫鬟身上收回,察觉有人在看她,回望过去,就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凤眸。
明明很平常的一瞥,不知怎的,她背后却陡然激起了一层冷汗。
一段插曲过去,张氏看向季连柔,示意她继续说,却发现这侄女突然脸色苍白,说话舌头打结似的。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说,阿娆……阿娆她长得好看,性子又好,只要她愿意,京城的少爷公子,哪个不想娶她?”
她笑得那样大声,就是为了说这个?
一场空欢喜,张氏心中有些不快,但还在老夫人这里,她收敛好表情,开口:“寻常公子哥儿,哪里配得上阿娆?”
张氏看向郭娆,意味深长:“前日我在宫里偶然看见了位年轻公子,风度翩翩,一身英气勃发,一问才知道,他原是前两月新上任的刑部尚书之子,文武双全又洁身自好,不知胜出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多少倍!阿娆,舅母也是少见这种年纪轻轻就如此出色之人,所以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她又道,“但话说回来,阿娆,孝是得守,可这是虚的,活着的人才最重要啊,这三年正是姑娘家的大好年华,姑娘家过了十八就是老姑娘了,你也要趁早为自己打算,起码在这三年里把亲给订了,待孝期结束,直接成亲恰恰好。”
绕了这么大的弯,郭娆这时才明白张氏是想做什么了,可她……
半晌垂首婉拒:“大舅母,母亲孝期未过,阿娆实在无心婚事。”
眼前女孩眼睫低垂,好像被勾起了伤心事,张氏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老夫人再看重郭娆,明示暗示那么多次,郭娆都不为所动,而且她在府上住的这大半年,她也看得清楚,郭娆性子柔善无争,也许她并不恋权呢。
再说她与连欣还是好姐妹,又怎么会去与连欣争太子妃位呢?
或许是她想多了,她不该因为这荒唐的猜想就去逼郭娆。
张氏吐出口气,点了点头,没再强说什么。
从松风堂出来,外面下起了雨。
走廊上,郭娆安静走在男子身边,她步子小,那人似乎在迁就着她,步伐也放得很慢。明明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可郭娆心里很熨帖。
前面两人走在一起,郎才女貌,氛围分外和谐,孟安走出一段距离,小声嘱咐香云对周围注意着点,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