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佑冷笑一声道:“这乱世有什么是靠得住的?”看了一眼蒙虎呆愣的脸,风佑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驾马向着帅营而去。“出去了?”连城走到帅营前,正想进去,谁知帐帘一挑,露出风佑带笑的脸。“对……四处走走……”抬起头,连城的眼已迎上风佑的眸子,冷澈的风吹着头盔里的那张脸有着令人心动的坚毅与深刻。风佑忽而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连城的面颊,轻声道:“脸好冰啊!”大掌包住了她的冰凉的手,“以后我不在,不要出去了,我怕你被风吹走了。”“我还没有那么单薄。”连城笑,他的掌心好暖和啊!握在手中,心好像都要化了。连城迷失在他的笑容,沉迷着,溺毙着,如果无法做出选择,就让一切由天意来定吧,她闭起眼睛,靠在风佑的胸口,他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野外的寒风,黑暗中,连城还记得自己颤抖的嗓音,她说:你跟他说,我也想他,想见他!泪,无声的滑落,第一次违背哥哥的意思,他想要的,想知道的,她不能给,因为风佑同样是她至关重要的人,天不怜她,一定要她做出选择,那她只能将自己藏匿起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知道。抱着她的风佑将她的头用力按向自己的胸膛,蓝色的眼眸蒙上了冷冽的肃杀……黑夜中的地平线,火把在风里左右晃动着,营帐外嘈杂一片,连城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温度,她穿好衣服走出营帐,夜幕下,士兵整齐地排列,密匝匝一片。风佑一身戎装,英武不凡,在寒风坚毅如刀刻的脸更是多了份成熟与稳重。如同北方黑色广阔的土地般也染了风霜的沧桑,傲立在三军前,他更是多了一份王者风气,雄心勃勃。见连城出来,他骑马走了过去,勒马于前,对峙上是一双清澄的眸子。“要走了吗?”连城问,神情里有欲言又止的哀伤。风佑点了点头,神情冷漠,少了往日熟悉的笑容,大概是因为即将来临的杀戮,连城安慰自己,不去多心他的改变。远远一骑飞奔而来,蒙虎有些雀跃的下马,高声道:“侯爷,都准备好了。”“很好,号令下去,全军向东出发!”“是!”为什么是东?不是北吗?连城心口一沉,猛地抬头看向马上的风佑,暗夜的火光中他闪亮而深蓝的眸子正牢牢地盯着自己。“你想问为什么不是北,对吗?”冷冷的嗓音响起,连城的心像被人剜去了一块,鲜血淋漓的空洞着。“连城,你让我很失望……”留下一句干涩的话,风佑勒马奔出营地,连城的泪夺目而出,他算计她,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意外发现的探子,将计就计的假情报,他以为她会再一次出卖他,可是她……“我没有……”狂风中连城向着他远去的方向大喊,她提起裙摆疯了一样的追赶他的背影。可他早已远去。大军就这样踏上了征程,浩浩荡荡的一片。连城伫立在茫茫雪色中,一直张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北风吹的一片荒芜,什么也没留下,只剩下营地里,在风中张扬着的“风”字旗……“蒙虎,你带着一万精锐从东面突袭,剩下的人马随我攻入天都,即刻!”“什么?”蒙虎猛地一拉缰绳,不可置信地看向风佑。“侯爷要去天都?不是说好后日才开城门?”风佑冷冷一笑:“昨夜的消息,那加病重,燕王已经控制了朝阳宫,兵权在握,他心里痒痒了!”“难道他们要出尔反尔?”“密报说燕王府已经开始连夜赶制龙袍,你觉得……他的龙袍会是为我准备的吗?”蒙虎看着风佑嘲讽的笑,仍有很多疑惑,他想了想又问:“那您的意思,他们是要反抗了?”“反抗?燕王没那么蠢,我和他有约,天都的事结束后,我保留他的封地,所以要说反抗,他还不敢,但我们进城之后难保他不玩花样!”蒙虎有些明白了,燕王这个人诡计多端,不可信任,可是风佑一去天都带走大批人马,他这边如何对付连惑呢?“可是侯爷,一万兵众对付连惑是不是有点……勉强?”风佑冷瞥了他一眼,道:“连惑那不过是些东隐的残兵余将,我将鬼军最精锐的兵力给你,要是再对付不了他,你这个将军也不要当了!”蒙虎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对付连惑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从东面进攻,要是范梁从中作梗,那就……”风佑冷哼一声:“昨日我就说过了,要是范梁会帮连惑,你以为我会那样放心的让你从东面下手吗?”他说着看了眼懵了的蒙虎,“战场上的事,拼的不仅是兵力和战术,还有人心!”说完他用劲抖了下缰绳,调转过马头,大笑道:“范梁他……早已在我这边……”一夹马刺,战马飞奔而去,蒙虎瞠目结舌的立在当场,风佑的能力还不是他所能预料的,一路跟着他征战到现在,他对他已经不是一句忠心或崇拜所能表达的了,他们的北里王打破了北里千百年的封闭和落后,将他们带出了贫瘠的冰天雪地,他相信有一天他一定能够将这五陆一统在手中……仁德十三年十二月七日,鬼军先发制人,包围天都,意欲攻城,燕王错及不备,无力抵抗。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八日,鬼军正式入驻天都,北里王风佑入主皇城。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日,天都西南传来捷报,原东隐候连惑与鬼军精锐一战,溃不成军,被将军蒙虎逼到赤水以西,逃入西泽密林。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范梁退兵,次日天都帝王那加宣布退位……北风已过,皇城内的雪渐渐开始融化,带来新一轮的严寒,天都的冬天从未有过这样的寒冷,大战过后的平静就如这森冷的天气,给人带来不安的忧虑与压抑。长长的宫道急急走来两个人,前面的男子一身王者之气,器宇轩昂,只是面色中带着肃杀之气。“他什么时候过来?”“燕王说,身体微恙,恐怕今晚……”“哼!身体微恙?昨夜他与天都残部密谋时倒是精神的很哪!”男子一转身高高扬起下颚,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你安排下,天黑后本王亲自去他的王府一趟,你让人在府外埋伏,如有妄动,杀!”“是!”“公主的事如何?”“马车已备好,明日启程!”“好,你多派些人跟着,范梁那小子也不可全信,另外南阳再多加些探子!”“是!”“西泽那边连惑可找到了?”“蒙虎将军的消息,黑旗军基本覆灭,可连惑藏的太深仍没有找到,现他还带着人在森林搜寻。”“传话下去,让他别找了,快点给本王回来!”“是!”风佑任风吹着自己健硕的身子,眼神留在远方看不到尽头的宫道上,在白雪茫茫之下,已经偶有芳草发芽,露出触目的嫩绿之意。“冬天该过了吧?!”那士兵诧异的抬头,见风佑的眼神迷离,会意的沉默,微微低下身子。风佑的目光越过重重的宫墙,最后停在那稍稍露出的桂树枝头,即使在这严寒之中它仍然绿着,发出的熏香弥漫了整个宫城。“夫人安排好了吧?”“安排好了,您说过,不准接近朝阳宫,按她自己的意思,属下安排在了朝华殿。”“朝华?朝阳宫旁边那个?”“是!”风佑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用力握紧拳头,一甩袖扬长而去。仁德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燕王被俘,经查实,鬼军入驻期间食物的下毒事件与深宫的刺杀事件均为其所为,另燕王府还搜出皇袍,皇冠,玉玺等物,风佑震怒,下令诛杀全族,牵出俘军将士若干,为绝后患,一日后,所有天都降军被活埋,共五万一千八百四十七人……深夜昏黄的宫灯下,连城一身白衣让冷月的寒气染上了几分霜色,朝华殿的小院架起一只火盆,微风浮动发丝,明灭的火光映着她绝尘却毫无生气的脸。风佑今日是第一次来到这朝华殿,自那日雪夜一别,与连城已有近一月未见。风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也许是朝事烦身,也许是连城这次太伤他的心。朝华殿里面冷冷清清,只有几棵梅独自绽放,风佑看着那些开的倔强的梅花,不禁出神。偏院的火光吸引了他的目光,转过回廊,见院中一抹白色,连城一身素缟跪在地上烧纸,那纷飞的灰烬在她发顶盘旋,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我哥哥他……死了吗?”空寂的声音响起,风佑一震,才发觉刚刚自己又在出神,他向前走了几步,连城却依旧跪着背对着他,没有起身的意思。“没有,蒙虎他还没有找到他。”“是嘛……可是,赤星已经灭了!”风佑抬起头,那明亮了数十年的赤星真的已经灭了,连带着它的伴星跟着暗淡了下来,发出微弱的淡光。“我还没有收到有关他生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