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父亲他是个没门路的,也就有些闲钱,可惜使不到刀刃上。”叶氏当着堂下一干奴仆也不便直说,只略略感慨了两句。
“哪里,叶翁此举也曾帮了大忙。某当初虽没直接得到,后面却因此受了不少恩惠。”荣轩说着便起身深深一揖。
而后,他又苦笑道:“某如今这样……本不愿与叶姨相认,可既然借宿碰上了却没有隐而不说的道理。”
若是小五儿在此,他肯定会默默唾上一口:屁,若不是你存心想挖人家厨子,怎会道出身份?准是住一晚上拍拍手就走。
叶氏也没想到他为何借宿时不曾明言,偏是次日下午才又来登门,只忽然想起了自己前年曾莫名其妙收到过一匣子金锭,想必这便是荣家二郎的回礼了?他竟还有心想着咱们家?
想通这关键,叶氏再望向段荣轩时眼神更是热切。
待再聊半个时辰后,又轮到锦绣又惊又窘,她竟然在段荣轩的绕弯儿询问下,不知不觉说出了“五毒饼”是自己亲手做的。唉,贸贸然做吃食给个男客吃还被发现了,这可真叫人难堪。
随即,又聊到了银鱼与小黄鱼都是从外地运来的,口感不算太好,恰逢昨日大雨今日厨下钓了鲜鱼,晚餐她可就此做两道菜——食材选得好,做出的菜才能真正美味无比。
然后,二郎吵着要自己亲手钓鱼,荣轩也在一旁帮腔,说雨后是钓鱼的好时机,此刻还未到黄昏时,不如钓了鱼再回来吃,亲手钓的自然滋味儿更不相同。
他口才极好,三两句的就说动了叶氏,等锦绣已经随母亲与二郎坐在小溪边了,她才慢慢回过神来:雨后钓鱼是指刚刚雨停时啊,这会儿小溪已经暴晒一整天了哪里还是好时机?!
锦绣侧头瞟了眼那与自家弟弟一样都行二,称做“荣二哥”的家伙,他正端坐在小杌扎上举着鱼竿一脸平静的望向溪水,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三五步。
她略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而后干脆站了起来往反方向挪步——实在是不习惯与年轻男子靠得如此近。
倚在荣二身边的二郎却有些好奇的看向突然起身姐姐,招手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垂钓,锦绣哪敢答应,她和母亲心知这人是内侍,可别人不知道啊!
真要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一准会被偷偷戳脊梁骨,内贼都还没逮到呢,说不定转身就会传到薛氏耳中被她拿来作怪。
“姐姐准备去给大家做点吃的,今日晚餐会用得较迟,先吃些东西垫垫。”锦绣笑眯眯的说着,马上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鱼都还没钓起来。”二郎很是不解,难道姐姐还能空手变出东西来?
“那儿有,”锦绣抬手遥指小溪南边不远处的竹林,笑道,“菜名叫做——傍林鲜。”
“吃笋?雨后新笋刚破土——确实鲜嫩。”段荣轩一听到锦绣说要做吃的耳尖就微微一动,而后说起鲜笋连喉头都开始发紧。
目送对方离去背影的同时,他暗暗唾了自己两口——这馋病,得治啊!难不成真是小时候饿太多如今欲壑难填了?
所谓“傍林鲜”,即在初夏鲜笋初冒头时在竹林边扫树叶覆盖其上,然后生火将之煨熟,而后现场挖出嫩笋拆掉笋壳,立刻用小刀削了笋肉蘸酱吃。
这才能品出笋子原滋原味的甘鲜,比那炒肉的、熬汤的不知美味多少。
等锦绣端了还在冒热气的鲜笋来给段荣轩时,原本想让婢女接手递过去的,他却迅速两大步就跨到了跟前,自顾自的品尝起来。
躲闪不及的锦绣直接就和他面对面站着了,万幸的是还顶帷帽遮掩面容,不至于太过惹嫌。
她正想送出盘子退远些,段荣轩却忽然低声问道:“某见叶姨与你偶尔面露忧色,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能在宫中混出名堂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都不弱,他又做了纠察宫内不法事务的官儿,平日常行暗查、拷问之事,自然从叶氏母女那有些过分的殷勤与期待中察觉到了些苗头。
听他突然发问,锦绣不由一愣,略作思索后她并没有提父亲之事,只轻声道出了最要紧的一个苦恼:不知该怎么逮住那放蛇人。
“找到卵的事情只有你们俩知道?”段荣轩问后见锦绣点头不由启唇一笑,又余光一瞟忽地快走两步拎起了架在地上的鱼竿,用力猛拖后“哗啦”一声将一条黑底黄花斑的蛇头鱼扯出了水面。
“不若引蛇出洞如何?”他半眯着眼看向手中正扑腾蹦达的凶鱼,言语间颇有种势在必得的意味,仿佛那滑溜溜的蛇头鱼就是即将被引出来宰掉的目标。
“怎么……”引?锦绣一脸茫然的看向他想要问个清楚,却又因两人现在没法耳语很是顾虑身旁婢女、奴仆,怕他们听见。
“今天晚上吃乌鳢吧。”段荣轩却是朗声答非所问。
想要自己出力,先做美食来吃罢,几片竹笋算什么正餐?哼……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段荣轩其实是姓荣名轩。做了太监不想让祖宗的姓氏蒙羞,于是他自己给加了个前缀,断子绝孙的【段】。
笋性微寒,可使气血寒凝
清代有本食谱《养小录》提到:笋子中间挖空,填入肉馅,外面包上竹箬煨烤,烤熟后一人一支剥壳而食。
按古法,采摘新鲜竹笋要避开露水,摘下来要立刻放入密封的竹器中,盖上油革,不能见风见露,以保证真气;因为见了风笋会变硬,碰了水肉就木了。
傍林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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