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大口,那只恶兽退去了。然后我终于睡了个好觉。
我醒来的时候她还在,在角落里做针线活儿。在我边上的桌子上,放着三个小小的&ldo;一口闷&rdo;酒杯,里面装着暗褐色的液体‐‐一个白天的量的鸦片浸剂,含有我极其需要的吗啡和可待因。感谢上帝。我又在出汗了,疼痛也随着汗水回来了。
&ldo;太阳下山之前我就回家。&rdo;
我点点头,喝下第一份。
每天两小杯。
她完成工作之后,每天夜里晚餐之后都给我读书。
我躺在那里,时不时插进几句俏皮话和机智的评论。她听到以后就笑了,有时候我会说得太粗俗,她就会玩笑式地惩戒我一下。
疼痛几乎是可以忍受得了。
一天一小杯。
自由快要来临了,但疼痛很顽固。
我还是无法行走。
我以前一辈子都在矿道里,在黑暗封闭的空间中生活,但我再也受不了那样的生活了。也许是因为这阳光,也许是因为这新鲜的空气,也许是因为躺在床上,日复一日,夜复一夜。一个月过去了。
每天快到下午3点钟的时候,我就开始倒数离她回家还有多久。一个男人,等着一个女人回家。这整个句子的主语似乎都让人怀疑。
我一直坚持要她别在那家医院工作了。病菌,轰炸,还有那些沙猪。我一直试着想让她答应,她完全不听。我赢不了,我连一条能站起来的腿都没有,我都没法把自己的脚落到地上。更糟糕的是,我也渐渐放弃了,开起和我自己有关的瘸子笑话来,甚至对我自己开。
通过窗户,我看到她沿着小路走来。现在几点?两点三十。她来早了。另外‐‐有个男人和她在一起。我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她从没把追求者带回家里过。以前我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而现在,它以最最糟糕的方式突然袭来。我挣扎着想要把窗外看得更清楚些,但我看不见他们了。他们已经进屋来了。
我疯狂地整理床铺,撑起自己的身子,尽管隐隐作痛。我这样坐在床上,可以显得比我实际的状况强壮点。我抓起一本书就开始看,然后才发现上下颠倒了。我抬起头瞥了一眼门口,在海伦娜进来之前我只来得及把书转到右侧朝上。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留着小胡子,戴着单片眼镜,穿着三件套制服,跟在她脚跟后面,仿佛是条贪婪的猎犬。
&ldo;啊,你开始看书了。你选的是哪本?&rdo;她把书轻轻往我这边一推,看了看书名,然后微微偏头,&ldo;嗯哼,《傲慢与偏见》。我最喜欢的书之一。&rdo;
我合上书,把它扔到桌面上,仿佛她刚刚告诉我这本书会传染瘟疫,&ldo;是的,嗯,你眼前的男人开始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熬夜欣赏……经典文学。&rdo;
那个单片眼镜男不耐烦地看着她,准备进行拜访的下一步‐‐离开那个躺在空余卧室里的跛子。
&ldo;帕特里克,这位是达米安&iddot;韦伯斯特。他是从美国来看你的,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rdo;她狡黠地扬起眉毛。
&ldo;很高兴见到你,皮尔斯先生。我以前认识你父亲。&rdo;
他不是来向她求爱的啊,等等,以前认识我父亲。
韦伯斯特看起来意识到了我的困惑,&ldo;我们之前给医院发了封电报。你没有收到吗?&rdo;
我父亲死了。但这人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通知我这件事,那是为什么?
海伦娜在我之前开口,&ldo;皮尔斯少校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医院每天都收到一大批电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韦伯斯特先生?&rdo;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韦伯斯特瞪了她一眼,他多半不习惯一个女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多半是习惯于对别人用这种语气的,&ldo;有几件事。首先,是你父亲的遗产‐‐&rdo;
窗外,一只鸟飞落到喷泉池里,它跳过去,把头伸进水里,然后抬起头来,抖掉沾上的水。
&ldo;他怎么死的?&rdo;我死死地盯着那只鸟说。
韦伯斯特说话的速度飞快,仿佛那是需要避讳的事情,一桩烦心事:&ldo;汽车事故,他和你母亲都当场死亡。要我说,汽车真是危险的机器。很快,他们没多受苦,我向你保证。现在……&rdo;
我感到另一种伤痛,一股孤独、空虚的感觉重创了我,仿佛我心中出现了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我的母亲,去世了,现在已经下葬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ldo;这样你可以接受吗,皮尔斯先生?&rdo;
&ldo;什么?&rdo;
&ldo;在查尔斯顿76的第一国民银行的账号。你父亲是个很节俭的男人,账号里有接近20万美元。&rdo;
节俭过头了。
韦伯斯特明显略感挫败,他垂下头,期待得到回应。&ldo;这个账号现在在你的名下。没有遗嘱,但是因为你没有表亲,所以不存在争议。&rdo;他又等了一下,&ldo;我们可以把这笔钱转到本地的一家银行。&rdo;他看了看海伦娜,&ldo;或者如果你希望的话,转到英国的‐‐&rdo;
&ldo;西弗吉尼亚孤儿院。在艾尔肯斯。看着他们把钱打进账户里。还有,保证他们知道,这钱来自我的父亲。&rdo;
&ldo;唔,好的,这是……可以的。我能问问为什么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