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发动机噗噗响了最后几秒,也不转了,然后飞机恢复了平衡,在一片不祥的寂静中滑行。
凯特朝下面望去,俯瞰着这个小湖周围茂密的绿色森林。这景象看上去很美,类似加拿大的荒野。她知道下面很冷,他们一定是到了印度北部或者尼泊尔的什么地方。
他们一路上大多是在水上飞行,紧紧贴着海面,好避开雷达探测。大多数时候他们在往北飞:太阳高悬在凯特右边的天空上。他们在某个低洼的季风气候地区越过了海岸线,那里很可能是孟加拉。凯特一个问题也没问‐‐倒不是因为两个引擎的噪音太大,虽然现在已经不转了。无论他们在哪儿,这地方肯定很偏远,荒无人烟。如果他们在着陆的时候受伤了‐‐哪怕再小的伤,也很可能会是致命的。
湖面正在迅速地迎向他们。大卫维持着飞机的平衡,或者说是试图维持‐‐飞机失去了动力之后明显更难控制了。
一幅幅毁灭的图像在凯特脑海中晃过。如果他们机头向下冲进湖里会怎么样?周围都是山。这个湖可能深得难以想象‐‐而且很冷。飞机会把他们拽下去的。他们再也不可能从这个寒冷的深渊里活着出去了。要是他们平平的着陆了呢?他们要怎么停下来?他们会全速撞到周围的树上的。她想象着一堆树枝在他们身上戳出了成打的窟窿,把他们变成浑身插针的巫毒娃娃。也许那些汽油,油箱里的油雾,会被一个火花点燃,爆炸‐‐那倒会死得比较痛快。
浮筒斜着擦过水面,飞机两边来回颠簸。
可能会有哪个浮筒掉下来,那会把飞机‐‐还有他们‐‐撕成碎片的。
凯特收紧了她腹部的安全带。她是不是该把它脱下来?它可能会把她勒成两半。
浮筒又一次撞击水面,然后又弹回空中,嗡嗡作响,看来是破了。
凯特倾身向前,不知为什么,她用胳膊搂住了大卫的脖子,把他紧紧按在他的座位上,而自己则紧紧贴在他的椅背上。她把头靠在大卫的后颈底,她不敢看了。她感到飞机又钻进了水面,这次更粗暴,飞机底板晃个不停。边上单薄的金属舱壁也跟着抖动起来,她听到一连串的断裂声。她被猛地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撞得几乎背过气。她睁开眼睛,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停下来了。树枝!它们戳进了驾驶舱!大卫的头垂在那里,一动不动。
凯特往前面冲去,但安全带勒得她肚子好疼,感觉几乎要被勒成两截了。她够到了大卫,解开安全带。她摸了摸大卫的胸口。他被哪根树枝捅穿了吗?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大卫昏昏沉沉地抬起脑袋:&ldo;嘿,女士,起码先给我买杯喝的吧。&rdo;60
凯特跌回到自己的座椅里,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她很高兴自己还活着,也高兴大卫也活着。但她最后只说:&ldo;我以前坐飞机的时候,降落比这次好多了。&rdo;
大卫回头看着她:&ldo;在水上呢?&rdo;
&ldo;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在水上降落。所以,在水上没有比这次好的。&rdo;
&ldo;嗯,这也是我第一次在水上降落。&rdo;大卫把自己解开,爬过乘客舱门。他把脚踏在梯子上,把乘客座椅松开,好让凯特出来。
&ldo;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你以前从没驾驶飞机在水上降落过?你脑袋坏掉了吗?&rdo;
&ldo;假的。我只是在开玩笑,我经常在水上降落的。&rdo;
&ldo;你还经常把汽油用光?&rdo;
大卫开始从飞机上卸下给养。&ldo;汽油?&rdo;他眼睛往上一翻,似乎想起了什么,&ldo;我们的汽油没用光,只是我把发动机关上了,制造戏剧效果。你知道,就是希望你会做出那些事,比如往前一扑,从背后抱住我什么的。&rdo;
&ldo;很有趣。&rdo;凯特开始整理给养,他们这样一起整理东西的场景就仿佛是多年的日常工作,她朝大卫望去,&ldo;你比在雅加达的时候明显要……呃,活泼多了。&rdo;她考虑过什么也不说,但是她有些好奇,&ldo;我是说,我并不是在抱怨‐‐&rdo;
&ldo;嗯,你知道的,在几乎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幸存总会让我有好心情。说到这个,&rdo;他把一卷绿色油布的一头伸向凯特,&ldo;帮我把这个铺到飞机上。&rdo;
凯特从飞机底下钻了过去,抓住他甩开的油布,然后回到他身边整理那一小堆给养。她回头看看盖住了的飞机,&ldo;我们是不是要……我们是不是会飞回去,坐着……&rdo;
大卫对她一笑:&ldo;不,我得说,这是它的最后一次飞行。还有,它没汽油了。&rdo;他拿起三份盒饭,像摊牌似的摊开,&ldo;现在,你是准备继续绝食抗议呢,还是想要从这些佳肴中分享一份?&rdo;
凯特噘起嘴唇,往前探了探身子,仿佛在仔细观察那些棕色的包装,&ldo;嗯嗯。今天早上的菜单都有些什么?&rdo;
大卫把盒子转了个头,&ldo;我们看看。为您能尽享美味,我们供应:肉卷,斯特罗加诺夫牛肉61,还有鸡汤面。&rdo;
凯特最后一次吃东西是在昨天下午晚些时候,他们撤进别墅下面的防空洞之前的事情,&ldo;嗯,我其实也还没那么饿,不过鸡汤面听起来真是诱惑难挡啊。&rdo;
大卫转过餐盒,撕开包装,&ldo;真是个极好的选择,女士。请稍候片刻,您的主菜很快热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