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各自忙碌着,没有驱赶这群不速之客。
在房中的程奕信被吵醒,睁眼时,只瞧见一头乌黑的发,柔顺地贴在他的下巴旁,并不挠人。
他的手被另一双手盖着,虽然白皙纤长,但与自己的比起来,却算是小巧。温温凉凉的,若是夏日,肯定舒爽。
两人的下裳,应该湿了不少,有些黏黏糊糊的,软趴趴得贴在一起。
她肯定难受吧?程奕信心疼地想着,在她的头顶轻轻地落了个吻。
程奕信慢慢地抽出手,从被中爬起,生怕身前惊醒浅眠的人。
穿完鞋,他习惯性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那双含水的杏眼正在盯着他,有些悲伤,可怜无助,亦有些不舍。
程奕信见状,单膝跪在床头,抚上舒锦芸那张秀气的脸,哄道:“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朕就回来了。”
舒锦芸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看着他身上的殷红,冷漠道:“你快去换了吧,衣服脏了。”语气充满疏离。
程奕信以为她在生气,气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他眸中的温柔褪去,黯淡无光,“你先休息。”
说完,便匆匆出了房,披了件披风,盖住身上的血污,直奔乾政宫,才换了身干净衣裳。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丑陋,她是否对自己失望了呢?程奕信看着案上的卷宗出神。他的脸阴沉,就连白音也不敢上前打扰。
而广安宫内,躺在床上的舒锦芸辗转反侧,一方面是身体的不适,一方面却是她刚才的梦。
梦里是她和程奕信,两人在荡秋千。
她坐在秋千上,而程奕信站在她的后面,将她推得越来越高。她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她害怕地闭上眼,尖声叫着,脸上却洋溢着幸福。
不!那不是她!是真正的舒锦芸,而自己夺了她原本的幸福!
她转身就跑,想要逃离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跑啊跑啊……但好像没有尽头般,身侧全是砖红色的宫墙大院。
终于,她被惊醒,看着坐在床沿的程奕信,心中五味杂陈,近在眼前,却隔着一个世界。
程奕信走后,泪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落在绣花枕头上,那是她占有这个身体以后命人换的,她睡不惯玉枕。
“娘娘要起身吗?”映儿在门外问,有些小心翼翼。刚才程奕信黑脸的模样,她看到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舒锦芸用力回道:“不了。”可依然没多大响声,若不是周围安静,映儿耳朵也算尖,怕是听不到。
身心俱疲的她,昏昏沉沉中,又陷入了梦境。
场景和刚才梦完全不同,但她十分熟悉,那是她原来的家,阳台上还挂着衣物,一张吊椅孤零零地摆在角落。一个男人盘坐在上面,背着光,抱着电脑,不知在干什么。而他身后,站着一个女子。
那个男人,浓眉大眼,舒锦芸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忽然,一直背对着舒锦芸的女子突然转身,赫然是她的模样!
只见那名女子轻推一下吊椅,接着将吊椅换了个方向,令那个男人正对着她。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秀眉微蹙,嘟着嘴,半是命令半是撒娇道:“本……我好无聊!你陪我说说话。”
男人垂下一条腿,稍稍一蹬,将自己转了回去,视线未曾从电脑屏幕上离开,眉眼间也尽是冷漠,说:“我还要工作,没时间。无聊就去看电视,或者看书,你总归要适应这里的生活。”
女子气得一跺脚,转悠到他的身前,半蹲下,恳求道:“他们隔着板子和我讲话,怪恐怖的。书上的字我也看不太懂,看着犯困,这里只有你一个活物了,说句话呗。”
未等男人回答,舒锦芸就听见呼唤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悠长却清晰。
“阿芸--”
她寻声四处张望,是雪白的墙壁,可未见一人,她疑惑,谁呢?
“阿芸--”呼唤声不绝,一声比一声响,她也终于听清,是程奕信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挣扎,但身边却空无一人,程奕信还没回来。
冷汗、葵水打湿了衣物,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但小腹的疼痛已经好上许多,只是腰背有些酸痛。
她从床上爬起来,敲着背,道:“映儿!”
洗漱、换衣一直折腾到巳时末,舒锦芸才坐在梳妆台前,月梢为她绾着发。
看着镜中的自己,舒锦芸陷入了沉思。刚才梦中的应该是书中的舒锦芸,她在自己现实中的家,她们应该是互换了身体。那坐在吊椅上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家?而且看样子那个舒锦芸并不排斥他,反而有点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