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哥不停地喘息,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大声问道:“你打中他哪个地方?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方舟道:“难说,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说断气就断气。”
听了我们一唱一和的双簧,陈长老忍不住道:“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我与方舟胜利地对视一眼,我说:“第一,介绍一下用什么方法赶跑老虎的,让我们学学经验;第二,有个问题你一直回避作答,进入首领墓穴需要世代流传的口诀,后来线路又被章炯笙部队改动过,你一无口诀,二无吉耿阳引路,仅仅凭着地图怎么敢轻易进入迷宫?这其中必定有鬼,你必定隐瞒了最重要的情况!现在,我要求你说出实话;第三,把手枪扔到悬崖下面,我们就放琛哥,大家一拍两散。”
提到打老虎,陈长老脸上露出骄傲之色:“老虎固然是山大王,可越巴族人在大山生活了几百年,真到了狭路相逢时,我们也不是孬种……”
老虎扑倒琛哥后,陈长老开了一枪打中它前腿关节部位,琛哥起身抽出两根冒着火焰的木棒挥舞着阻止它前进,被老虎后腰一剪再次甩倒在地。陈长老以桌子为盾牌跟它周旋了几秒钟,老虎索性一掌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趁这空当琛哥抡起木凳重重砸在它背上,这一击使老虎吃疼不轻的同时更激怒了它,不顾陈长老火棍威胁,劈头盖脸飞扑上前将琛哥压在身下,前爪踩在他腰部。情急之下琛哥只得装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虎用爪子在他脸上、胸口试探性碰了几下见毫无反应,才放过他扑向陈长老。陈长老直退到灶台这边,接二连三甩出带火木棒打到老虎身上,它又怒又惧,闪让时连连咆哮,接连将屋内桌椅撞得一塌糊涂,陈长老爬到灶台上瞅准机会,推倒倚在旁边直径达30多厘米的圆木,木头结结实实砸在老虎背上,它凶性大发当即冲上灶台将陈长老掀翻到地上,不料两条前腿正好踏入烧得滚烫的一锅开水中,于是发出惊天一吼,尾巴扫倒在身后偷袭的琛哥之后,它夺路而跑。
我听得连声感叹,方舟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道:“继续说第二件事。”
陈长老皱眉道:“既然你们不想和我进山寻找墓穴,早点离开就是,何必过问太多?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我冷笑道:“就是说你不同意我们的条件?”
陈长老听出我话中威胁的成分,本来以他手中的枪,足以控制局势,偏偏被他视为心腹的琛哥落在我们手中,而且不知被方舟打在什么部位,现在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再不进行紧急治疗凶多吉少。若缺少琛哥这种既听话又不多事,而且极富深山密林生存经验的助手,首领墓穴之行将更加困难,聪明如陈长老,对这一点应该心知肚明。
他恼怒地哼了几声,倔强地将脸别向茫茫黑夜,然后又移到琛哥身上,沉默良久道:“上次我说过罗际带伤逃回山寨,其实遇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19岁的儿子罗友明,当时友明正好披挂整齐准备进深山寻找他,罗际当即匆匆将进入首领墓穴的线路大致说了一遍,其他族人赶到后才谈到与吉荣峰合作的经过,因此罗友明也掌握了进入首领墓穴的秘密线路。但他却是天生孱弱的身板,隔三差五生病,进山打猎那种玩命活绝对干不了,寨里的农活也只能勉强将就着,琛哥4岁那年,友明咳血不止撒手西归,没过几天友明老婆也得重病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孩子,”陈长老叹道,“族人们看不过去,经常拉他到家里吃饭,逢年过节设法替他置新衣什么的,当然山寨族人们生活都很清苦,琛哥主要栖身在我家。”
方舟道:“这就是他对你死心塌地的原因,可对你而言,恐怕不单单是同情心使然,你一直怀疑罗友明把秘密传给了琛哥,对不对?”
陈长老怫然变色道:“越巴族人可不像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在大山里,我们要面对各种困难和野兽侵袭,如果总带着目的帮助别人,就会遭到族人们唾弃,下次你碰到危险了,就没人愿意出手相助。”
“好,我承认你出于善心收养琛哥,没有丝毫私心杂念,琛哥毕竟是小孩子,心里藏不住话,说不定某一天突然把罗友明交待的事透露给你,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方舟绕了个弯子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陈长老大声道:“那又怎样?我是越巴族长老,有权维护本族核心利益,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头脑简单,难免被坏人诱惑受骗,首领墓穴的秘密由我掌握总比落到盗墓者手上好……”正说着他的手电筒突然熄灭,他连忙解释道,“没电了。”
“既然知道了线路,为何迟迟不动手,直等到现在?”我问。
“罗际临死前思维紊乱,很多具体线路说得很不清楚,友明又没有心理准备,一知半解地凭自己的理解强记下来,再经过年幼无知的琛哥转述,准确率估计只有六成,”陈长老摇头道,“我试着进入过迷宫地带两三回,每次只敢走很少一段路就赶紧退出来,在大山,在复杂险恶的迷宫,没有准确的线路指示根本不行,而这次获得的地图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地上的琛哥哼了一声,陈长老赶紧道:“赶快照一照他,让我看看!”
我将光柱移到琛哥脸上,只见他的脸煞白如纸,眼珠直往上翻,鼻孔一张一合,看起来极度难受。
我心一慌,可别闹出人命啊,遂道:“好吧,好吧,先说到这儿,你把枪扔下去,我们就此作别。”
陈长老救人心切,二话没说便将手枪向悬崖下一抛,然后快步上前蹲在琛哥面前连声叫唤,见他如此老实,我们也就不再为难,默不作声从他身边走过去。
刚走出两三步,忽听陈长老在后面说:“等一等!”
“什么?”我茫然回头。
几乎在同时,方舟一把打落我手中的手电筒,将我扑倒在地。
“砰!”
枪声好像在我耳边炸响,火药味直冲鼻孔,方舟随即拉起我:“快跑,他要开枪灭口!”
我醒悟过来,忙不迭跟着他拼命向前面跑。
狡猾的陈长老,从假装手电筒没电到让我查看琛哥趁机换掉手枪,最后试图近距离开枪,一环套一环,丝丝入扣,若非方舟保持几分警惕,又要栽到他手上。
陈长老似乎铁了心要杀掉我们,始终紧追不舍,手电筒光柱不时在我们上方闪来闪去,我跑得心都快跳出来,方舟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他毕竟才经历一场血战,还未恢复元气。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哪儿,陈长老“踢踢哒哒”的脚步声像恼人的牛皮糖牢牢粘在后面,我头昏眼花,断断续续道:“放下……我,你,你先走……我实在……实在跑不……不动了……”
“不准说……说废话!”他说,“我是……是你的男朋友……关键时候……怎能……丢,丢下你?”
我正待表明与其两人都跑不掉,不如我留下来做掩护,目前我的身份和学识对陈长老有用,他不至于取我性命……突然脚踏了个空,我惊叫着坠向无尽的黑暗、虚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