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贵妃要杀傅棠,甚至,在这件事里,你也有推波助澜。”宋钺心上,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脑中闪过大理寺停尸房里,放在棺材里的那具被砍的乱七八糟的尸体,忽然觉得心里很酸涩。
左相沉默不言。
宋钺却没忍住,怒道:“那是你女儿!你看着长大的女儿,她才十六岁,她心怀期待的出嫁,结果自己的父亲和她未来的婆婆,联手要杀死她?那顶花轿抬去的,不是她将来的归途,而是末路!”
“你怎么忍心的,你还是个人吗?”宋钺眼圈甚至有些发烫,“你怎么下得了手的,你难道对她的出生,一点都没有期待过吗?你是她的父亲啊!”
左相仍然一言不发,他后背紧绷着,傅棠死了七天了,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他以为他不在意的,这个孩子并不是他期待之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以为死就死了,他反正还有个亲生儿子。
权利欲望,让他的眼中,早就看不见身后的人,他想要的越来越多,他甚至盯上了那个位置,将来若能成功,那他儿子将会是未来的帝王,这样的诱惑之下,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不是吗?
“你为人夫,却不尊重妻子,你为人父,却不爱子女,你为官,却结党营私,你简直不仁不义,不慈不悌!”宋钺愤愤然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左相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他原本挺立的后背,不知何时弯曲下去,他膝盖上的白棉布上,多了两点水渍。
宋钺站在天牢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膨胀的愤怒压下去,眼底的热意已经散去,他以为现实已经够荒唐了,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更离谱的。
刚刚左相,透露的线索有二。
一是左相夫人恨他和贵妃,为了报复他们,亲手杀了傅棠,并且把这一切捅了出来。
二是贵妃和左相合谋,在傅棠大婚之日除掉傅棠。
若是这样,左相夫人恨上这两个人,也有解释,那就是左相夫人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她愤怒之下,与其让那两个奸夫淫妇动手杀死自己的女儿,不如她顺水推舟,在他们的计划里,添一笔,亲手动手,还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左相夫人应该是存了死志,左相和贵妃通奸,混淆皇室血脉,左相这是夷三族的罪名,她和傅棠自然也在其中,根本活不下来。
所以她敢进宫,把左相和贵妃的事翻了出来,并且当着皇帝的面,直接刺死了贵妃,亲手为女儿报仇,毕竟在她看来,左相是铁板钉钉必死无疑,而皇帝要查清楚秦王到底是不是亲生,其实不太容易,那贵妃就有可能因为秦王逃过一死,左相夫人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宋钺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留下顶珠这样的破绽,那甚至就是左相夫人故意为之。
为什么这个案子,会有无法解释,圆不上的疑点,那是因为,这根本是两个案子!
贵妃在大婚之日,做好了万全的计划,要让傅棠在花轿中死去,甚至为了防止弄死傅棠的时候,弄坏花轿,还多准备了一个轿子。
宋钺猜测,贵妃是想在崇仁坊那一段,让人悄无声息的弄死傅棠,做出傅棠突发急症而亡的假象。但最后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出乎预料,傅棠惨死花轿里,被分尸了。
案子兜不住了,并且作为制定杀人计划的贵妃,肯定是要完美的收尾,所以她让人去灭口了一个村子的人。
宋钺在脑海中,把整个案件梳理顺畅后,这才再次迈进天牢,这一次,他去见了左相夫人。
左相夫人和左相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想来是她想做的事做到了,她可以拉着左相和贵妃一起下地狱,所以根本一点都不惧怕死亡。
左相夫人见到宋钺,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宋大人,你来了啊,我还想着,死之前能不能见一见你,我要和你说声谢谢。”
毕竟,没有宋钺查到的那些,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最好的时机动手。
甚至,她一开始都担心,案子会不会就被推到贺境心身上,杀人有她定罪,最后一切不了了之,那她精心布局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除了你,还有那位贺大师,我也欠她一句谢谢。”左相夫人说的十分真诚。
宋钺看着左相夫人,心情十分复杂,他说不清这人是可怜还是可恨,“所以,真的是你杀的人,轿子上的顶珠是你换的。”
左相夫人很干脆地点了下头,“对,是我,你是不是已经去见过左相了?”
宋钺不明白,“为什么?”
“反正我们都会死,死在我手上,总比死在别人手里要好。”左相夫人很冷静,若不是她眼中含着不肯落下的眼泪,宋钺都要以为她当真一点都不在意。
“你知道吗?”左相夫人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一瞬间,眼泪直接砸了下来,“我去找我的丈夫,问他棠儿出嫁,要不要请她的表兄背她出嫁,结果我听见了我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在密谋悄无声息的害死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