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省亲回宫之后,像是要重拾以往多年两地相隔的亲情一般,开始时不时地会命人送东西出来赏给荣国府,使得贾母和王夫人的情绪越发高涨,总有一种贾家翻身之日不远矣的兴奋感,全然忽略了每次宫中太监前来时,她们总要封个赏封回去,否则这些小人心思重的太监回去后还不知要怎地扯贾元春后腿呢。
但贾迎春更是知道后宫贵人们的份例向来固定,她们又不似宫外这些妇道人家心眼多点的还有自己的手段敛财,宫中几位妃嫔除去年例之外的收入来源就是上位者的赏赐或者苛刻宫女太监们的月例或者他们的进上。
“贤德妃娘娘心里在想什么呢?省亲那日,她嘴里埋怨着老太太和二太太不该送她进宫,如今又急巴巴地讨好老太太她们,莫不是她已经不满足现状,还想有所求?”贾迎春把玩着贾元春刚赏下来的茶筅,她真心不想说的是,贾元春赏给他们的东西可比她平日用的那几柄茶筅粗糙多了。
这里同原著里一般,贾元春省亲后几日又派人送来灯谜供贾家几个小辈解题,只是原本的贾迎春和贾环俱未猜中,在这里的贾迎春因没有藏拙的意思,所以也得了一份赏赐。
“想法自然是有的,别说是宫里的女人,任何高门大户的后宅女子都是那样,有了地位就要求宠爱,有了宠爱就要求子嗣,如今贤德妃娘娘最想要的应该就是一个孩子了。”周嬷嬷回道。
“我想着也是如此,不过…后宫里好像真的有很多年没有皇子皇女出生,皇上难道不急?两位圣人也不急?”贾迎春纳闷地又问道。
“皇后娘娘她们几人都还在盛年之龄,只是头些年,皇上因为国事繁忙,所以除去皇后娘娘和甄淑妃娘娘两人那里,后宫其他地方就甚少踏足,皇后娘娘早年伤了身子,难有身孕自是不必说了,可是连甄淑妃娘娘都多年未再有孕,这确实也曾令不少人疑惑,不过每每有臣子提起后宫子嗣的问题,皇上总不愿接话,久而久之,大家就故意忽略了。”周嬷嬷因为听荣燕等人说过宫里的事,所以听贾迎春一问,她随即不假思索地回道。
贾迎春心中猜测皇帝大约对于子嗣有他自己的盘算,所以才不想众人把目光放在那件事上头,他又多年不提充裕后宫之事,肯定同样考虑到这层原因吧?不过倒也显出现在的这位皇帝不是个只图享乐、贪恋美色或者要靠女人才能平衡朝政的无能之辈。
“算了,反正那些事和我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着,娘娘有什么打算,自有老太太她们去操心。”贾迎春想了一想后,就不再把心思焦灼在这种事上头,而且她相信贾元春也没那么大的造化。
“可不是如此,姑娘还是把心思放在妳的嫁妆上头吧,嫁衣虽不必姑娘亲自动手,但是新婚头一日敬茶要送的礼物总得姑娘费些脑筋才好。”周嬷嬷见贾迎春自动把话题扯开了,她脸上暗暗有丝松一口气的感觉。
周嬷嬷心里以为贾迎春看似什么都不懂,偏偏有时候又极通透,她难免要担心这孩子万一像荣国府里几个女人那样,仗着自己懂些门道就拎不清心思,那就大大不妙了,幸好这位姑娘一向明白那些事不是她能碰的。
“反正按惯例都是一人一套衣服鞋袜嘛,这我知道啦,临川伯和临川伯夫人,还有萧大爷萧大奶奶几个人的尺寸,我这里都有了,明儿个把需要的布疋挑一挑,让绣橘和莲花儿她们帮忙剪裁一下,便能开始动针线了。”贾迎春一点也不担心地回道。
“姑娘说的倒是轻巧,要照妳的那点水磨功夫,只怕到了成亲前还未必能做成一件衣裳吧?何况是临川伯府几个主子的?”周嬷嬷太了解自家姑娘了,在她看来,贾迎春姑娘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别瞧她现在说的头头是道,指不定到了明日,那些工作便全要落在几个丫鬟身上,不过她只是随口念念而已,毕竟贾迎春又不是要去做那种以色侍人的姨娘小妾,所以能够指使得动自己身边的人为她做事,这也是做主母的一种管家本事。
“哎呀!嬷嬷知道就好了嘛,怎么还说出来呢?”贾迎春很是厚脸皮地笑道。
周嬷嬷也没说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又转身吩咐了绣橘她们不必多等一夜才做准备,趁这会儿尚未垂暮之际,她可以同她们先去把布料挑选出来,绣橘一听这话,自然是乐意极了,连忙唤来荷叶带上几个小丫头随周嬷嬷去了耳房挑布。
没过几日,贾迎春当真把做衣服的事丢给了莲花儿几人,然后带上绣橘去林府拜访林黛玉。
林黛玉听说贾迎春到来,她笑瞇瞇地亲自到了二门上迎接贾迎春进内院。
“二姐姐来的可不巧,半个时辰前,哥哥才跟司徒公子出去街上喝茶了,妳若来早一点,指不定还能偷看一眼那人的模样。”林黛玉挨着贾迎春的身旁,悄声说道。
“怎么?看出什么门道了吗?”贾迎春笑问道。
“我说不上来,总觉得那种感觉好像在谁身上见过?”林黛玉有些纠结地回道。
“哦?那位司徒公子回京后常常来找林大哥?”贾迎春一边随着林黛玉走,一边问道。
“那倒还好,大约都是十天八天才来一回,哥哥要去国子监读书,他也不可能常来呀,可是听哥哥说,司徒公子回来京城后,好像也没再提起将来的打算,妳说是不是很奇怪?难道他们皇室里的子弟过日子都这般轻松吗?”林黛玉有些不解又有些鄙弃地道。
“怎么可能?咱们皇上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要被他挖出来替他办事,听我父亲说,到现在还没有谁逃过一劫的,妳以为每个皇室子弟都像忠顺亲王爷他们一家子人那样浑?”贾迎春好笑地说道。
此时两人已来到林黛玉住的院子里,她边拉着贾迎春坐下,边又说道:“所以哥哥才觉得奇怪呀,他还特地去问过父亲,可是父亲也没说什么,只叫他少与司徒公子往来…对了!上次二姐姐不是说要帮我打听吗?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林姑老爷的建议倒是该听的,妳以为那位司徒公子是谁?老实说,那天周嬷嬷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一跳呢,那位可不是什么公子,而是承顺亲王府的凤阳郡主。”贾迎春摇摇头,微叹一声地道。
“啊?!凤阳郡主?!那不就是、不就是,哎!难怪我觉得怎么看怎么怪,云丫头不也是喜欢穿男装戏弄我们吗,那位司徒…不对,凤阳郡主给我的感觉就跟看到云丫头穿男装时一样嘛。”林黛玉一脸恍然地抚额说道。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姑老爷没跟林大哥明说,不过对方怎么说都是姑娘家,林大哥总这么没顾忌的,我怕早晚要出事,而且林大哥算来也到该议亲的年纪了,京城里不晓得多少人会盯着呢。”贾迎春思路逐渐清晰,她这才意识到林珩的婚事很可能给林家和朝廷带来一些冲击,林如海不肯明说,想来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怎么办?我感觉哥哥好像很重视他和凤阳郡主之间的交情…不过看他的态度也知道肯定不曾看出凤阳郡主根本是女扮男装。”林黛玉眉头紧蹙,忧愁地说道。
“林大哥不知道,但凤阳郡主自己却是知道的,所以这事…恐怕有些棘手。”贾迎春接着道。
“所以父亲才不敢说吗?他担心会因这件事得罪承顺王爷?”林黛玉瞪大双眼,忧心忡忡地道。
“这得看承顺王爷和王妃是什么样的性子了,只是我还听周嬷嬷说,王爷王妃和世子都很疼爱郡主,说不定真有可能要求林大哥娶郡主呢。”贾迎春猜测道。
“唉~。”林黛玉沮丧地双手托住下巴,面色凝重地想呀想,许久,突然冒出一句话:“其实…如果未来嫂子是凤阳郡主的话,说不定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嗯?怎么说?”贾迎春不解地问道。
“二姐姐忘了…过年那时,我和父亲去荣国府拜访,后来父亲是非常生气地回来的?”林黛玉语气有些黯然淡漠地道。
“我记得呀,听说是老太太向林姑老爷提起了妳和宝玉的婚事?”贾迎春略作思索片刻后,随即点头应道。
“是呀…父亲一直知道老太太心里的打算,只是念着我和母亲的份上,所以总不愿和老太太撕破脸,那次…父亲怕是真生气了吧?所以后来老太太派人来接我去参加贤德妃娘娘回府省亲的时候,父亲才那么不客气地回绝他们。”林黛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看得出来心情非常沉重。
“别想了,再怎么着老太太也做不了妳的主,林姑老爷一向疼爱妳,他不会让妳受委屈的。”贾迎春疼惜地拍拍林黛玉的背,安慰道。
“我自己倒没有关系,我是担心哥哥…妳想想看,连父亲面对老太太的时候,都不免要处处感到约束,何况哥哥还是晚辈,他的处境难道能比父亲好?所以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未来嫂嫂能够像琏二奶奶那样强势的话,好歹可以帮得上哥哥一点忙,可是陈嬷嬷却告诉过我…京城里真正有背景的世家千金不太可能看得上哥哥,当然啦,如果哥哥自己有些本事,或许还有点机会,可是谁晓得那又要等到何时?”林黛玉语气黯淡地叫人听了有些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