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强求,淡淡道:“你若觉得那里比较安全,你就站在那里罢。累的话,这屋子里,你大可随意。”我既不愿靠近他,又不好自己走,只得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般,一时觉得脚上十分的冰凉。
“你不必害怕。那****大发脾气是事出有因,平日里并不是这样。”
他见我微微抬头看他,便接着道:“我虽见多生死,却对征讨杀戮毫无兴趣。我从未杀过一个人,也未亲手害死过人。此次行军,我也是逼不得已被我父亲带去西罗。他有他的原因……”他停了停,又看着我说,“你以为你一旦忤逆我的意思,我便会杀了你家人么?”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南京,其中有我自己的意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只是,你真的跑了也无处可去。我见你对你的家人,并无留恋的意思。”
我暗自讶异,复又转而一想,他应是不会伤害我,便亦步走至他跟前。他见我走了过去,用一本书将刚才他提笔书写的纸头盖住了。
我问他要了笔墨,另取一张纸,写下“你如何知道我对家人并无留恋之意”给他看。得空之时,我偷瞟了一眼他刚才所盖之处,赫然一个飘飘渺渺的女子,他只拿书盖住了其容颜,身形还是依稀可见。原来他刚刚不是在题诗,倒是在画画儿呢。虽说他是个将门之后,却也是个害羞之人呢。
这样一想,不禁抬眸向他看去,却不料他亦正在凝视着我,唇齿见衔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倒看得我心下砰砰直跳,忙别过脸去。
他付之一笑,低头仔细地看了看我写的字,说道:“上次并不曾认真观察,你写的字倒十分秀丽。”
他渐渐地看得入了神,倒不像是在看字,像是要从我字里行间看出些别的什么来。我只得用手在他眼前一挥,以示提醒。
不料他扑哧一笑:“我早想到你并未得疯病……怎么你得了病,今日在我这里,却还是与正常人一般呢?”
我恼羞成怒,却又不便发作,只伸出手将自己刚才所写那几个字指给他看,以欲他解释。
“何必如此麻烦……”他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你不能自己说么?”
我心中咯噔一下,想来他只是糊弄我而已。他这样,我便知他根本无心回答我的疑问,转头就往外走,又想起他个性古怪,便犹豫着立在门口。
“我不知你们西罗的是怎样的习惯风俗……在我们大明,自古就有从夫一说。凡女子无论是被纳妾还是明媒正娶,进了对方男子家里,便要事事都听命于相公。”言及于此,他瞥我一眼,面上微露笑意,“更何况在我这样将相侯门之家。”
我轻哼一声,闻此言便行至他的身边,替他研磨,故意将墨盒不小心打翻在他刚才所绘的纸上。我知道,他酒后曾坦言,他此生只中意那一女子,想必刚刚正在绘那女子的身形容貌吧,我这样一激,必定让他恼怒。
“你……”果不其然,他抬头略带怒气地盯着我。
我微微一笑,装作着乱地替他收拾,趁乱拿起那副被泼了墨的画,心下暗暗思忖:我倒要看看,你所绘之女子是怎样的沉鱼羞花之貌。
只可惜,那女子的脸部已经被墨水泼了黑,根本看不清楚,我皱眉叹了口气,将那画复又重重一下放在桌上。
他瞥一眼那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张画而已,你想看什么呢?”言及于此,他将手中的笔搁在砚上,立起身来。
我心下一惊,忙往后退了几步。
他微微一怔,旋即皱眉道:“你就这样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