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妹妹再好到底也是别人家的,沈馨儿又把悦颜叫回家里陪她住,房间也不用收拾了,就睡沈子桥那屋。
年前田氏又派利是,田德祖籍广东,年终奖是一回事,老板自己掏腰包发红包是另一回事,金额不大,三十五十,多不过几百。悦颜数了数自己的,差不多三千左右,她不清楚公司以往情况,以为自己拿的跟别人没差,结果旁边几个同事瞄见厚度立刻就炸了,逢人就说小高有三千,然后越传越走样,传到后来就成了小高到手毛一万。
再然后有人就在公司说,小高高悦颜其实是田总的私生女,听到好几次她私底下叫人家爸爸。
悦颜听了当下冷笑不已。
八卦能传到悦颜耳朵里,自然能传到周秘书和田德那里,不过他并没有出面澄清,大有任流言蜚语自生自灭的意思,悦颜反倒捉摸不透田德什么意思。
但是悦颜也没精力操心这些边边角角的八卦,因为高志明的事。
在父亲出事的头一年里,每次站在父亲的病床边,悦颜总有一种无止境的下陷的感觉,四周黑黢黢一片,哀嚎呼救,谁都听不见。
但是这近一年了,这感觉再也没有出现,她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提住衣领,一点点拔出泥淖,迎来光明和可供呼吸的空气。
因为沈子桥,也因为这个从宁波千里迢迢赶到杭州的老师傅。
师傅姓乔,每隔一个礼拜时间都会来杭州一趟,给高志明针灸。效果显著,十几天过后,就能察觉他的腿微微抽动,摸上去不再是从前那种软塌塌、揉皱了宣纸的感觉,有了韧劲和重量。有此悦颜给高志明擦身,她注意到他的眼皮快速弹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悦颜当下喜极而泣。
父亲会好起来的,变得跟从前一样健康、强壮,这种信念支撑着悦颜把眼下的路继续走下去。
不过每次田德问起她父亲的情况,悦颜总是有所保留,田德也不知道真信还是假信,每每都会叹口气:“不能急,要慢慢来,只要不变坏就是好消息。”
悦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助理端了开水进来,茶罐放在沙发边的小几上,放下后助理就离开了办公室,总不能让田德自己去泡茶。悦颜翻了一只干净的陶瓷杯,拨了点茶叶进去,背对着田德往里注水,等水快到杯口还有两厘米的时候才停下,茶叶在热水之中上下翻滚,片叶一脉脉舒展开来,香气四溢。
她放下开水瓶,往后退了一步,两肩撞在某人胸口,她愣住回头,发现田德就站在她身后,微微垂着眼,声音略低:“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站住,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
田德也没说什么,侧身绕过她,自己取来杯子,话锋一转问起她的私事来:“听周秘书说,前阵子一直有个男的来公司下接你。”
那段时间因为搬了家,碰巧住的地方跟陈思恒单位挺近,他干脆顺道接她下班,去外面吃饭,两人的恋情就在这一顿顿饭里有条不紊地发展下去。
田德看看她:“男朋友?”
悦颜没回避,就嗯了一声。
田德笑:“姑娘到了年纪,是该处对象了,男朋友做什么的?”
“公务员。”
“公务员好啊,稳定。”
田德端着茶杯回到办公桌后边,又跟悦颜聊了些工作上的事,就让她忙自己的去。
新年越来越近,沈子桥想必也忙,悦颜渐渐开始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也会在极偶然的情况下突然想起,他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再联系。
倒是陈思恒有此提起,说他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沈子桥,陪一个女生在逛街。
悦颜忍不住想,估计是他的女朋友。
生活被时间推动,无视其间人的感受,渐渐慢慢往前走。
每个人都开始了各自的生活,自己交往了待她温柔真诚的男友,沈子桥也会有受他宠爱,被他仔细呵护的女孩。
他不总是会在原地等她。
说到沈子桥时,气氛陷入了有些胶着的沉默,陈思恒陪她在河堤散步,两人暂时无言地向前走着,护城河上的冷风轻轻吹过脸颊,很干又很冷,他的围巾裹在她脖子上。
陈思恒突然跟悦颜说,他妈妈想见见她。
到了这个年纪,悦颜也明白,一对年轻男女谈恋爱不可能只是两个人的事,迟早要牵扯到双方的家庭。
悦颜也没有拒绝,她悄然问:“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陈思恒也呆了一下,讲:“不,不用吧。”
她还是拎了两箱水果登门,在新年的最后一个双休日。
张淑芳来应门,一早就听过儿子这个交往的对象,暗中上下打量了她个遍,只见她肤色白皙,模样秀气,真是越看越满意,满脸带笑地将他们让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