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的镜头里,已经拍下数十张照片,这些照片里,有浑身是血,痛苦倒地的民众,有被扯下制服,狼狈不堪的警察,有无法平静怒目而视的男人,有只露出眼睛、流泪不止的女人。
直升机压迫性地在低空盘旋,在游|行队伍的末端空投下催泪|弹,拥挤的人群被迫撕开几个口子。
更多的军警集结成队,很快包围了一整条主干道。就在这时,高音喇叭里的男音突然换成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那个女声说,政府在设立的救济点临时派发生活物资,派完为止,先到先得。
吕文维兀地一愣。
暴力和强权转瞬之间变成了温情脉脉。
刚刚那极难分化的队伍在女声响起的那一刻瞬时间分散出了几支人流,有如被突然滴落的蜂蜜转移了注意力的蚁群。
围殴警察的人们有几个停了手,前行的队伍忽然间分崩离析起来。
刚刚在吕文维面前跪地痛哭的男人爬了起来,看了眼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迈着略显蹒跚的步子离去。
吕文维拍下了他离开的背影。
高音喇叭里的女声仍在重复播放,高压水枪持续不断地喷向烈火和人群。温情和武器一起,将成千上万的人逐渐瓦解,宽阔的主干道上人潮逐渐散去。
空气里,刺鼻的催泪瓦斯和浓稠的血腥味掺在一起,吕文维随着逐步撤退的人群而走,胸口被炙热粘稠填满,沉闷得透不过气来。
不长的时间后,广场上只留下那些无法动弹的伤员,一些警察们开始用水枪清洗留下的血迹和焦痕。
吕文维一口气憋在心间,拍下这最后的狼藉。等到警察们也陆续离场,她才感到有些体力不支。她四下看去,想找Robert和其他同行的影子。
她从西向东沿着这条大道走过,却始终找不到Robert,以从前共事的经验推测,他不是一个会在事件中途离场的记者。她隐约有些担忧,拿出手机来给Robert打电话。
电话没有打通,尽管这是常事,可直觉却催谷了她更大的不安。
就在她再度拨出时,她的手机响了——来自闻尔。
“文维!”
不等她开口,闻尔的声音急促地从另一头传过来,“待在那,不要动。”
吕文维来不及问为什么,就看到几个不知是何来历的雇佣兵迎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