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页小说站

第24页（第1页）

&ldo;彩头彩头。&rdo;那员外笑道：&ldo;小孩子，领个钱算不得什么，拿着就成。&rdo;游孟哲不知推好还是收好，赵飞鸿道：&ldo;既是给你的，便收下，道个彩头。&rdo;游孟哲说了句万事胜意，赵飞鸿又带着游孟哲一路走。&ldo;这围脖你买的？&rdo;游孟哲戴着毛茸茸的围脖，只觉十分暖和，还是崭新的。赵飞鸿点头不语，负手走过长街，街市上早早就收了摊，唯有酒肆和卖年货的卤味店开着，生意还不错。游孟哲过了这些天，也不怎想跑路了，反正住哪儿都是住，赵飞鸿除却督促太严，为人师表，倒也是个不错的伴儿，闲谈时更熟知天下事。远至江湖，高到庙堂，赵飞鸿谈到大虞之事向来了如指掌，那些是游孤天很少说的。若不老盯着他练功，平时说说话也不错。较之留在玉衡山上，当个众星捧月的少主，反而还是呆在赵飞鸿家里更为惬意，也更为自在。&ldo;我来罢。&rdo;游孟哲倒了倒红封，倒出两钱银箔，拉着赵飞鸿让他站出来点，凑到阁窗去买肉，回头问：&ldo;买多少？&rdo;赵飞鸿莞尔，说：&ldo;切二两猪耳朵，拼点羊杂牛肝，再打一斤女儿红，五花腩肉也来点。&rdo;&ldo;熏鸡也不错。&rdo;游孟哲看得食指大动，口水长流，赵飞鸿道：&ldo;够了，留着你买点鞭炮玩罢。&rdo;游孟哲摆手，清汤寡水过了好几个月，连熏鸡带板鸭，猪耳腩肉，买了一大堆，内里给了个食盒，赵飞鸿提着女儿红，游孟哲捧着食盒，笑道：&ldo;走罢。&rdo;赵飞鸿看着游孟哲，仿佛有那么一刹那的恍神。游孟哲：&ldo;？&rdo;游孟哲正要回家预备暴饮暴食，赵飞鸿忙道：&ldo;不，不回家，跟我来。&rdo;两人一路出集市，市口处摆了七八摊卖鞭炮，焰火的，四处炸来炸去，小孩子们大声叫嚷，买了就在泥地里放，其乐融融。游孟哲不住躲让，见赵飞鸿与摊贩讨价还价，买了些鞭炮焰火，要到几炷香，摊贩还抓了把散炮给游孟哲，走出硫磺味儿扑鼻的市口，赵飞鸿带着游孟哲下江。&ldo;过完这趟可就回家吃年夜饭喽。&rdo;艄公道：&ldo;不等人喽，想好。&rdo;赵飞鸿提着酒道：&ldo;不妨，待会我们沿芦桥走回来。&rdo;那老艄公眯着眼，点了点头，两人站上渡板，艄公持篙在河边一点，滑向河心。冬日里，天际灰蒙蒙的阴，两岸群山青翠，河中芦苇丛生，视野开阔，却带着隐隐约约的苍凉，亭县中鞭炮声，笑声渐远去。艄公端详游孟哲，忽道：&ldo;小兄弟，你从前是不是也坐过我这舢板？&rdo;游孟哲茫然道：&ldo;没有。&rdo;说着看赵飞鸿。赵飞鸿笑了笑，并不答话。舢板靠岸，又撑走，赵飞鸿走上高处，山上飞来白色纸钱，打着旋蝴蝶般散向河心，坡顶有个亭，亭里一张石桌，三张石凳，赵飞鸿将酒朝桌上一放，示意在这里吃。游孟哲站了一会，顿觉心胸豁然开朗，繁华亭县笼着一层喜洋洋的烟雾，收于眼底。&ldo;吃罢。&rdo;赵飞鸿分了筷子，两个杯，倒酒。游孟哲：&ldo;怎不在家里吃，跑这处来。&rdo;赵飞鸿说：&ldo;当年你娘从东海过来，就来过这里。&rdo;游孟哲幡然醒悟，那艄公多年前载过的，正是俞晴？！赵飞鸿又漫不经心道：&ldo;那年我与远山，晴儿，就在此喝的酒。&rdo;游孟哲心里登时感慨万千，赵飞鸿举杯，二人互碰，游孟哲喝了酒，眼睛微微发红。&ldo;你长得不像你爹。&rdo;赵飞鸿道：&ldo;不讨人厌。&rdo;游孟哲笑道：&ldo;我爹也这么说过。&rdo;赵飞鸿道：&ldo;也好，你若长得像你爹，赵某说不得就没给你好脸色看了。&rdo;游孟哲乐了，说：&ldo;我像我娘。&rdo;赵飞鸿眯着眼，答道：&ldo;七分像，余下三分，也不知像谁。&rdo;游孟哲道：&ldo;总之不会像你。&rdo;房日兔…赵飞鸿一愕，继而被噎得出不了声，游孟哲喝了点小酒，起身去放鞭炮，把焰火绑在左近树上，蹲在树下以火石火绒打燃，点上香，再引着焰火。刹那一枚引十枚，十枚引百枚，昏暗天色下，整棵枯树喷发出五颜六色的绚烂焰火，照得四周梦境般闪烁。师徒二人坐在桌旁喝酒，赵飞鸿从未明言要收游孟哲为徒，游孟哲也从未守过规矩，然内心深处，对这节俭清寒，凡事亲为，持身甚正的武林盟主仍存着些敬畏。没过多久，焰火就没了，周遭复又黯淡下来。赵飞鸿的深邃眼眸中闪烁过昔日繁华，最终重归于寂。&ldo;这破烂。&rdo;游孟哲蹲在树前拆鞭炮：&ldo;一会儿就没了。&rdo;赵飞鸿叹了口气：&ldo;好看的东西都短暂，尘世繁华，俱是庸人自扰罢了。&rdo;游孟哲略抬起头，似乎听出了赵飞鸿话中之意，透过光秃秃的树杈看着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忽然道：&ldo;师父。&rdo;短暂的沉默后，赵飞鸿眉毛动了动，说：&ldo;怎么？&rdo;游孟哲低头继续刨他的鞭炮，问：&ldo;你从前是不是喜欢我娘？&rdo;赵飞鸿没有回答，游孟哲道：&ldo;是吧，你不说话就是了。我当你默认了哦。&rdo;赵飞鸿：&ldo;……&rdo;游孟哲忽然起身，说：&ldo;要么咱们来双修罢，遂了你从前心愿，你把我当我娘就成……&rdo;赵飞鸿：&ldo;胡说八道什么！&rdo;游孟哲：&ldo;来嘛，师父，徒儿知道你这些年里定是……&rdo;赵飞鸿抬手挡，游孟哲凑到石桌前去抓，赵飞鸿满脸通红，怒道：&ldo;放肆！原道你这些时日有点长进，不料还是满肚子龌龊心思……&rdo;游孟哲：&ldo;食色性也，这怎么叫龌龊心思呢？哎师父别跑，师父！当心！&rdo;赵飞鸿躲让不及，竟是在地上摔了一跤，游孟哲捧腹大笑，见赵飞鸿竟也有这狼狈时候，潇洒一拂袖道：&ldo;逗你玩的。&rdo;赵飞鸿：&ldo;……&rdo;游孟哲坐回凳上，自顾自吃菜，赵飞鸿吁了口气才坐下来，说：&ldo;孟哲。&rdo;&ldo;嗯？&rdo;游孟哲嘴巴塞得满满的，抬头看赵飞鸿。赵飞鸿斟酒，师徒二人碰杯，亭外小雪飘扬，江南终于下雪了，到处都是琐碎的雪屑飞来卷起，在微风里荡漾。&ldo;这亭名唤江山亭。&rdo;赵飞鸿说：&ldo;而一千二百年前，亭县还不叫亭县。&rdo;&ldo;哦。&rdo;游孟哲知道赵飞鸿要讲古，许多事情都是他从未听过的，在山上游孤天一直没说过这些，赵飞鸿知识渊博，游孟哲确实发自内心地钦佩他。赵飞鸿喝了酒，又给二人斟上，说：&ldo;先有江山亭，后有亭县，千余年前外族入侵，中原大地，异族与我族人分南北而治……&rdo;游孟哲道：&ldo;我知道，史称南北分治，眉山，玉衡山以北是匈奴人的地盘，江南连着云梦八州，东海诸郡划归南方。&rdo;这段历史游孟哲也是最近才在赵飞鸿的藏书上读到，但仍记得十分清楚。赵飞鸿欣然道：&ldo;当时匈奴集结大军南侵，转战江州，江南，杀进芦县，大肆屠戮，有一名大侠，率领江南一地的武林正道起兵反抗守城，最终等来了江州黑甲军的救援，成功击败匈奴人，把他们赶回玉衡山以北。&rdo;游孟哲静静听着，赵飞鸿又道：&ldo;那位大侠身中六箭，却毅然不下前线，匈奴退后，方失血过多而死，百姓将他葬在这芦山上，又修江山亭以纪念他的生平功绩，此处遂得名亭县。&rdo;&ldo;嗯。&rdo;游孟哲抬头，无数寒鸦掠过苍白天空，不知何处是埋骨之地，白云苍狗，冉冉千载，或已托体山阿。&ldo;侠之大者，为国为民。&rdo;赵飞鸿道。游孟哲没有再说话，心里有点触动。大侠！饭后游孟哲一路跟着赵飞鸿回家，忽然觉得大侠也没什么稀奇的，平时就做做好事，帮帮邻居，偶尔剿灭个把淫魔邪教……不对，魔教以前不也常做好事么？游孤天也有点大侠风范啊。大侠都是寻常人，既是寻常人，多半就有弱点，得找到弱点予以突破。游孟哲叹了口气。&ldo;怎么了？&rdo;赵飞鸿自认识这小滑头以来，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叹气。游孟哲道：&ldo;想我娘。&rdo;赵飞鸿淡淡道：&ldo;我也想她。&rdo;游孟哲未料赵飞鸿这么配合，片刻后问道：&ldo;你喜欢她什么？&rdo;赵飞鸿摇了摇头，于芦桥上负手而立，哂道：&ldo;说不清楚。&rdo;游孟哲站在他身边，一大一小，与其说是师徒，更像是父子，赵飞鸿像在缅怀亡妻，而游孟哲像在怀念亡母。游孤天很少向他提及此事，时而说到，顶多也是淡淡一句带过，游孟哲红了眼眶，抱着赵飞鸿的腰，伏在他背后。有种父亲的气味，他比游孤天更像个称职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