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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页(第1页)

是啊,到如今这个岁数,又看过几人是圆满的呢?无论是太宗还是她的福临,不论是海兰珠还是她的济济娜儿,甚至是最适合后位的晴芳……这皇宫里掩埋了多少渴望幸福却只能湿衣裹布的情感?谁不希望幸福呢?可这皇宫不就是被诅咒的从来没有幸福吗?“皇额娘并不在乎那些身份,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好。孙儿也并不在乎什么天下齐福,孙儿只要有皇额娘陪着走下去就好。皇玛嬷,其实,一切——都没有那么不能驱就……”布木布泰凝视着面前虽跪于地却天生散发着帝王雄风的玄烨,他的目光或许曾经疑惑与痛楚,而此刻,那里却浮动着坚毅、深邃、霸虐……布木布泰突然间明白,她那虽然聪慧却还不成熟的孙儿已经真的长大了,是个不再需要人暗示与“摆布”的真正帝王了。她真的没有看错人,玄烨比他的皇阿玛更适合这个皇位,他竟然与他的皇玛法如此的相似,甚至多了更多的狠绝来。对于此,布木布泰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应该狂喜的欣慰还是萧然的服老。“皇玛嬷,”玄烨的声音很轻,就像一个孙儿在同将睡的奶奶轻声话语,“孙儿离不开您,也无法没有她。”宁芳在这慢长的等待里终于接收到了来自玄烨的眼光,深情——执着——和她看不懂的冷酷——布木布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哀家累了,一切——明日再说吧。”她起身,迈着越发沉重的步子开启了门扉。外寝内没有一人,当她再度缓慢地打开外殿之门,却发现了苏茉儿立在院中的身影,独个儿,脸庞已是深纹催生,鬓角亦已结上花白,一席素蓝的宫衣独自立在初夏却尤有丝寒意的夕阳里。布木布泰突然间热泪盈眶。那个美丽的少女,曾在草原之上陪着幼时的自己策马嘹歌的稚灵少女,原来已经是生入黄秋了……这一辈子,怎么能竟是如此的稍纵与凄苦呢?盘悬于紫禁城上空的黑鸦自得自由地欢叫飞过。这被大清富于的神鸟为什么由始至终都是这般的悲哀呢?妥协太皇太后驾临慈仁宫前并非什么也未做。乾清宫、永寿宫与慈仁宫的人全被控制了,可皇上仍能得了消息赶过来。布木布泰回了慈宁宫,见自家的女儿阿图迎了出来便什么疑惑都解了。哎,这个女儿,同那博雅娜还真是应该到那门后面拜拜。自家额娘只是直直盯了自己两眼,阿图便心虚地低下头去。“哎——”布木布泰又一个叹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布木布泰到更是越发的提心,这种事如果不是他二人告知阿图的,以阿图的能耐都能知道了去,看来这宫里要除去之人还来不来得及。阿图亦不好再瞒,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布木布泰听了,更是肝火上涌,闭着眼睛调试着气息。“皇额娘,”阿图最终还是决定说上一说,“要是宫里别的人阿图也就不说什么了,可那博雅娜女儿看着是真的好人。一辈子这么关在皇宫之中还不如女儿可以在草原上驰骋。女儿也是过来人,她虽有错,可女儿看着,这也一定不是她先挑起的。皇上……女儿看来,依皇上那性子,怕是打定的主意谁也别想拦他。所以……”“好了,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了。”布木布泰狠狠瞪了阿图一眼,打发她去了。坐于榻上把这一切再思量了一番,把苏茉儿叫了前来,正要吩咐于她,可刚刚在慈仁宫里见之的那种情怀又涌上心头:“苏茉儿……你可曾后悔?”苏茉儿疑惑的以眸相问。“可曾后悔当年陪我走出草原……把一辈子都葬送在了这宫墙之中?”苏茉儿有些个恍惚,却不过是片刻的事,其后释然一笑:“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后悔?与其纠结后悔之事,不如把握现在的得失。奴婢这辈子虽然离了草原,可心没有一日是离开的。而且……苏茉儿并不后悔,”苏茉儿上前握了布木布泰的手,“这宫墙的阴森我主仆二人亲身而历,如果没有奴婢陪着您,您又要如何度过呢?只为这,奴婢也从不后悔……何况,侍侯格格是苏茉儿这一辈子成就的最大的一件功业,能陪着格格一路走下去,直到我们都老了……再也行不动了……居在一起再摇想过去……才是时候……”布木布泰咀嚼着这话,最终轻慰下来。“你去亲提了图拉来,哀家有话问她。”太皇太后与图拉究竟说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是最后太皇太后的冷绝与图拉的诡笑刺进了我们窥视的双眸。这一夜,布木布泰与许多人都没能入眠。宁芳居在玄烨的怀里,似乎已然入睡,却更是在回想种种的过往。玄烨不知道明日——是否会是他期望中的样子,可他不会放手。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作为一个帝王,绝不放手才是对爱人对权势的执着。暮降日升,新一日的早朝在“上朝”的喊鸣中开启。宁芳一身宫装地走下轿,抬头便是庄端的慈宁门。仿佛还是那个初来此地的门扉,却已过去了十六、七年。身处这巍峨壮观的紫禁城,也许一切生命都是渺小的。从慈宁门直至正殿,不过是那么几百步的距离,宁芳却走了许久。人的情怀很奇妙,女人的感触更是微妙。细细看那些平日里见惯不奇的砖瓦,轻抚过岁月斑斑的漆木,也许每一处都能勾起你酸涩情忧的觉感。人生还有多少次可以打这条路上走过?“太后——”苏茉儿唤得轻微,却还是打破了宁芳的一种忆愁,“太皇太后正等着您呢。”太皇太后的内寝还是如往昔般古朴。榻几上燃着两杯茶烟,悠悠在室内升腾,像是巨龙,却也升不出三丈。“坐吧,哀家新沏的花茶,知道你不爱喝那些□、名茶什么的。”宁芳吞了口唾液,坐了下来,以左指把玩了那茶盅片刻,不无解脱的丝丝饮下。“你以为哀家会毒死你吗?”手中茶杯抖了一抖,宁芳惊讶地看向太皇太后,收到的是平淡无波的目光:“一杯毒水是你最好的归宿。”宁芳抖动的手最终稳住了,十分轻弱地放于几面,呼出了那口气。这一刻,她什么也没想,因为该想的,昨夜已然想过。可对人事,还是不能抑制的思念。有些人,你生生世世都难以忘怀。“哀家也曾经年青过,那里,哀家相信自己将拥有一切美好的未来……敢想,敢做……可我的未来却并不如我想象的美好,甚至这一辈子什么美好的东西也未曾拥有……拥有的全都失去,失去的……还是会失去……哀家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活着。为太宗?可他不爱我。为福临?可他至死都恨着我。为玄烨?可他需要的是你。为大清?……我一个女人,哼哼,却谈什么为社稷……我极疼济济娜儿,因为她是我科尔沁新生的格桑花,可我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向疯狂,被所有人暗算在这宫墙里……我极疼我的女儿阿图,她自小天真又活泼,在她眼里,这世界没有什么坏人……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送她出嫁,再迎回寡居的她……当巴林郡王想要迎娶她,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因为我害怕,害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可她比我坚强……得到了她憧憬的幸福……可这一切太短暂了……留给她的只是越发悲忧的后半生……我那么小心照顾着察音察浑,可仍是没能守住他小小的生命……”布木布泰低首思量了许久,才看向宁芳,“现在,我又不得不再次失去你……”她的眼眶里含着湿濡,“你是个好孩子……哀家知道……可这大清的宫墙不是用来谛造慈悲的……”布木布泰的视线里,宁芳只是点着头。她再一次告诉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因为“她”值得这般。“你知道自己有病吗?”对于宁芳的惊愣,布木布泰解释到,“你自己这个身子行到多少年岁才来癸水,难道自己都不以为异?”也不理她的烦疑:“福临由始至终只宠幸你一次的事实难道就没令你想明白什么?”一次?布木布泰还是选择无视此人的呆笨:“就那么一次,还差点要去了你的命,你不会这十几年好日子过多了连这都忘了吧。”宁芳虽对这讯息找不着南北,可也不敢再不经大脑:“回皇额娘,顺治十五年那会我生了场重病,醒来后好些人事都不记得了。”布木布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为这么个蠢人接受这么个愚蠢的理由。“哀家寻了几位太医给你医治,才得知替福临选的这位新皇后竟是个石女,不要说不能生育,就是行房也是不可能的了。”石女?石女是什么?宁芳一脑子疑问。不能生育,不能行房?可她不是好好的吗?布木布泰一见她那笨样,除了摇头真想好好打上她两拳:“这原本是皇家的秘密,哀家也没准备让谁再知道。可你那孝顺儿子——”一想这说辞现在说来是有问题了,便改了口,“玄烨不是替你寻了一味药经年累月的吃着吗?”宁芳见太皇太后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自己再思量着,便明白是这药医好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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