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皇上愤闯慈宁宫,打碎了一个永乐年间的瓷瓶,两个万历年间的碟盘。据说太后得了心悸,直卧于榻。七月下旬,皇上幸南苑。八月初五,皇上再幸南苑。八月中旬,皇上再再幸南苑。两月来,宫里的气压极低。没有皇帝的后妃能不怪异吗?好不容易皇贵妃解了禁,皇帝的脸色好多了,九月中旬,沉寂了许久的后宫终于开始正常的一夫多妻生活。不几日,庶妃钮氏被枕出三个月的喜脉。太后的身体因为这消息终于有了起色。九月十五日。宁芳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今天是她的侍寝日。这还是七月以来的第一次。太后的身体没能完全康复,后妃们请安也只是点个头。大贵妃前几日使人由盛京取了些特产,今日正唤了所有后宫嫔妃于慈宁宫侧殿举行茶话会。娜木钟仍旧一身紫服,样式儿却不同。“博雅娜,看你似是白皙了不少,是不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宁芳正盯着大贵妃那件紫衫的花样儿,听她点了自己的名,忙起了身:“嗯,托太后的福,现在有了小厨房,每日里多吃了两顿。我想怕是吃的。”娜木钟听了咯咯一笑:“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实寸。好,那本宫可要见识见识皇后宫里小厨房的利害。”她看了遍身边的后辈,“这样吧,反正大家已经聚到一起了,今个儿也高兴,就都到皇后的永寿宫里趁顿午饭儿,也让我们都见识一下让我们皇后变美的美食是个什么样子。”除了太后,这后宫谁敢拂了大贵妃的话去?永寿宫小厨房的材料是日积月累现成的。后妃嫔妃人数众多再加上先帝遗妃怎么也有五六十人,小厨房的人手不够自然还是要加派了御膳房的人来搭手。说是午饭,众人却等到下午一点多吃上。菜都是小厨房做的,只主食是由御膳房做好了统端来的。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大贵妃都不在意了,大伙儿也就围坐一起一句句的聊着,看着还真有其乐融融之感。素心并得得是小的轻重的。素心要在皇后面前看着,不好离了身,就嘱了得得并佳儿全都到厨房去搭手。说是搭手实则盯牢。如今永寿宫不比平日,生人多百嘴杂,虽然御膳房只来了那么几位大厨,各宫娘娘身边少说也是带了两三人,不要说多,就是只有一人存了坏心也是防不胜防。下午近三点的时刻,众位主子是终于撤桌上茶,算是完了这顿闹轰轰的午餐。“呵呵呵,还别说,皇后这里的膳食就是细致许多,本宫也是好久没吃这么细衬的午膳了。各宫主子觉得如何?”淑惠妃(皇后的亲妹)喝着那山楂泡的水儿:“姐姐这里的东西好多我都是没见过的,只这茶水就是没喝过的,这里面泡的什么?”“是山楂切片晒干了泡的。我不爱喝茶叶,大家突然来也找不出茶叶来,就用这东西泡水作茶,是生津开胃的,也才晒好。”“呵呵呵,看来我们娜雅儿喜欢的紧,你做姐姐的就佘点给她解解馋馋吧。”大贵妃玩笑的开了口,宁芳也不在意这点东西,于是嘱了宁芳包点给淑惠妃带回去,也有一个小妃子趁机讨些的。大伙儿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却仍不见走,宁芳直坐着累呀。她可是午睡儿习惯的了。众人也不把她这里当外地,满房子的找些没见过的稀罕物,那摇椅,那跳棋,那杂书儿……都成了宝,都成了堆的这里摆什那里摆弄。这些东西都不是宁芳的,虽然归了她,却是他人送的,所以平日里总是细心爱护着。可这五、六十人挨个每件摸上一摸弄上一弄再好的东西也不禁使呀!宁芳那个在心里泪奔呀。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二、三十倍的女人算什么?宁芳已经睁不开眼,却不想那里就有人焦虑地喊出了声:“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宁芳好不容易忍了个哈欠望过去,却见皇贵妃脸色煞白,额有冷汗,侧躯在椅上眼看就要倒下来。宁芳终于有些清醒了。大贵妃见了,皱了皱好看的眉额:“立着干吗?还不快传太医!”堂里立刻有人出去传唤,“把宫门关上了,没有本宫的旨任何人不得放出。”宁芳还在担心董鄂氏这是怎么了,素心并得得却白了脸色。大贵妃这里正指使着人把皇贵妃抬进内殿榻上,外面却发了响。“皇上驾到——”嫔妃们的神色可精彩了,乐的比忧的多,笑的比苦的多。齐齐出了正殿在院子里接驾。“臣妾恭迎圣驾——”顺治入了内院门,在蹲迎的嫔妃们之间看了一遍,也惊于人数,正想叫起,却没发现他思念的人儿:“皇贵妃呢?”众妃间你看我我看你,只没一人上前禀了。“皇贵妃人呢?”大贵妃见顺治急了,从正宫内檐下走出几步:“皇上到内殿去看看吧,宛珍想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着冷呢。”顺治一听,当下冲了进去。留着一群还蹲着的妃嫔。只一口茶的功夫,内殿里就传来了皇上的怒喊:“太医呢?太医——”也正是巧,一群太医正从太后宫里出来,正被从永寿宫里出去请太医的人给撞上了,这当下就随着皇上的怒吼冲了进去。永寿宫里里外外都十分安静。殿外,除了大贵妃没有人是站着的。一杯茶的功夫,殿内还是悄悄的。大贵妃焦虑着进了去。也不是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奔出了几个皇上的内侍与一名太医,不管不顾的出了永寿宫。紧接着“当当当……”若未鞋击石的轻响,皇上如风而出,大贵妃也急急跟出。那大贵妃正要说什么,皇上却已来至宁芳身前,厉道:“皇后!这是怎么回事?宛珍怎会中毒?!”宁芳一听,傻了,只抬着脖子看着顺治。“皇后!你说呀!”宁芳终于知道自己必须辩白:“皇上,我不知道——”“不知道——?人是在你宫里出的事你会不知道?!吃的是你宫里的东西你会不知道?!所以膳食都是你宫里的人经手的你会不知道?!”顺治三个不知道一质问,宁芳下意识的回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宫里的,那主食——”“主食所有人都吃了,怎么不见有事?怎么就单单皇贵妃出了事!?”顺治的脸色已是铁青,他对皇后很失望,没想到看着老实也不过是表象。从没有人这么质问宁芳,也从没什么事要她解释过,她知道自己是百口莫辨,也明白顺治不会相信她。可是,她怎么会在自己的宫里害人呢?有这么傻的人吗?“皇上,皇后怎么会这么做?这可是在她宫里,出了事不是第一个就受怀疑?”宁芳一听这话,便看了眼大贵妃,是的是的,直点着头对着顺治。“她就是明白才如此做的!在她的宫里出了事,所有人便不会怀疑于她,哼,如此便撇清了她自个儿的嫌疑。皇——后——,你当真是什么都算到了。”顺治看宁芳已是狰狞,眼里全是讥笑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好好的干嘛要去害她!?我没有——”顺治听了宁芳的解释,不但不信,反而更是失望于她。“你最好求菩萨保佑皇贵妃没事,不然……我要诛你九族——!”宁芳已是塌坐于地,她不是怕,她是觉得委屈。“来人,把所有经手膳食的奴才都绑了,先各打四十大板,看他们招是不招。”四十大板!还有人命吗?“慢着!”宁芳大喊着立了起来,“皇上,四十大板会出人命的!怎么可以审都不审就动用私刑?!”皇后历来温弱,何曾说过大话?又何曾质问过皇帝?顺治看她站起,见她上前进到自己面前,听她如此当着这么多主仆的面质问自己。他六岁登基,自幼处处受那多尔衮的压制,皇额娘除了让他忍之外还对那多尔衮百般示好毫无矜持……这些压抑使他幼来便立誓再不受人质询,再不忍那一丝一毫的眼色。永寿宫正院里所有人都目睹了,皇上起了右脚,狠狠地踹在皇后的胸腹。致使皇后冲出了五六米儿,一下子仰躺于地,直抖着身子,就是不见起身。所有人,都吓住了。包括大贵妃。皇上虽也时常发脾气,却从不曾对后妃动了手脚。即便是当然静妃当皇后那会,虽也曾争吵过半个紫禁城,又何曾敢动静妃一个手指?大贵妃忙指人去扶了皇后,素心并得得已然近了皇后,直问着她如何?“皇上,皇后再不是,你怎能动了手脚?这是为帝之行吗?何况皇后是不是真的对皇贵妃做了什么还未可知,你如此不审不问而作难皇后,先帝见了,怕是要气得吐了血去。”顺治踢了皇后一脚,也知是过了,正想使什么法子给自己下台,却不想大贵妃如此上前厉问于他,更是令他颜面无存,当下怒火更甚。“朕如何惩治自己的皇后是朕的是,关大贵妃何甘!”“你——你——!好,好,皇上本事了。上孝下善也无需遵持了。本宫就看着,看着皇上如何收拾!”大贵妃如此一说,指了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