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心识震荡,意识崩溃……
整个人脱然而出,他又回到了现实里,现实里“嘣”的一声,双手重重打在了弦面上,看样子,自己一时半会儿的还无法从那股压抑中释怀出来。
再侧首看去,梅荔荔也从纵横幻境里回来了。
而她却是一脸的曦颜笑靥,与伐琹的表情俨然不同,那张红色的脸庞娇羞不已,黑色的双眸闪闪灵灵的,好像谈了场刻骨铭心的恋爱,此刻尚在春风得意中。
真是一人欢喜一人愁啊,谁的苦恨与温柔,都不能切身与共,只有自己懂。
此时屋外打了个闷雷。
伐琹吓了一跳,更加感到心慌气短起来,仿佛再不去挽救什么就会覆水难收一样。一想到方才幻境中见到的黯惨景象,他立马夺门而出,正好就在院子里找到了刚刚落寞而去的曲终人,然后紧紧抓住了她的肩,眼中带着光火,跃出了一缕缕的慕思:“阿人,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曲终人失惊,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近了,本欲想挣开却又发现被抓得更紧了。
“你我,你……”
“公子到底要说什么?”
伐琹鼓足了勇气,指了指那棵腊梅树:“你笑若灿花,开在我心里。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哈?”
曲终人先是摇了摇头,顿了两秒,然后才反应了过来,若是过去不着文墨的她听到眼前人这么说,肯定会觉得他是发烧烧糊涂了,可此时,她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这是在跟自己告白啊!
兴奋不已,切情依依……
她满心欣豫,却又不得不将所有的喜怿埋于心底,若是早些日子他对自己这样的一通表白,自己说不得早就奔赴过去了,抱着他,围着他,狎着他,吻着他……可如今她却早已想通了,彻底地改变了原先的思路。
没错。
饶是才短短的数日,她已然将这件事想得透彻了许多,过去是她异想天开,是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能与这湛淡公子有些什么瓜葛,可此情此景她又怎能真的和这个人在一起呢?
算算日子,今朝是六月十日,再有一个月左右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莫说有什么进展了,而她也可以不顾天下人的耻笑,硬要与他过一段从未享受过的神仙日子,但噗噗呢?他年龄尚小,又岂将他的名节置于不顾,任凭世人取笑他的母亲是个浪荡的寡妇?
所以,她不可能让事情如此发展的。
再加上这伐公子也看上去并非真正的云端人士,他或许并不在乎所谓的伦理纲常,但若不从道德层面上讲,而是从情理的角度上讲,又岂能让他在自己死后独受相思之苦?
所以她不能……不能这么做。
稳住自己的心,她只好强行将酸楚压在了眉间,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公子在说什么,我……我并没有笑啊?”
“你怎会不知我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了!”曲终人将他的双手从肩上挪开,苦笑了起来,“但伐公子,我们,并不相配。”
“怎么会呢?”伐琹又抚上了她的肩,任凭她如何地挣脱都无济于事,“普天之下,山川海域,唯有你拥有那一道神籁般的嗓音,唯有你能唱出我所要的那种涵义,唯有你能感知到我所感知到的旋律,也唯有你,本该是和我命定在一起之人。难道……不是如此的吗?”
“不是。”曲终人强忍心中疼痛,眼角浮泪,“公子你有所不知,我本该……不是这样子的人。”
“什么意思?”
“我……”曲终人欲言又止,但转念又想,既然要拒绝就拒绝个明明白白吧,便道,“在音乐上,公子是天上的鸿鹄,我是树上的燕雀,公子你何曾听说过燕雀与鸿鹄齐飞过的呢?终究是妄想罢了!更何况还是一只自出生就折翅的麻雀……”
“不对不对。”伐琹连连摇头,“你不是麻雀,我也并非鸿鹄。你知道的,我自出生起就有耳疾,根本不是天赋异禀的人,若不是后天的勤学苦练,也不会有今日的我,所以你根本无需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