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梦里的自己与一个无形的力量撕扯了好久,随即身体陡然一惊,才回到了现实之中。
谁知现实里的那张纸却被人撕开了两半,一半是她写的“绝”字,一半则是“止”。
这是何意?
难道说刚才伐公子来到这里了?
而他是在告诉自己要绝于心,止于情,莫再惦念他了吗?
果然是个极为敏感之人,也是极其善于惑荧人心之人,伤人心于无形梦界,竟让她连反应的时机都没有。
这可真是……太讨厌了!
……
所以,自那日决绝之后,她再也不想见到伐琹了,每每拐角相遇时也都想办法避开,能不见则不见,即便抬头遇见了也不想搭理他,然后丢下一个你我素不相识的样子,翩然离去。她只是内心有些别扭,更有些难过,没想到仪表堂堂的伐琹公子一旦拒绝起人来竟是这么的狠心。
不过人总是要相处的,一直这样别别扭扭的不是办法,她深知是这个理。
可自己都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
于是她寻思着能躲一日是一日,哪怕会被人嗤笑呢,也是无所谓了。
伐琹自然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多番来找她问个理由,却被她泼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着实有点惨。曲终人只当他是在明知故问,故意来看自己笑话的,所以只能甩些脸色给他看,导致伐琹堆积在心中的问号越堆越多,外加傲气性格的双重作用下,干脆就做出了场戏来。
彼时,曲终人来到了习乐室门口,谁知刚踏过门槛就见到了梅荔荔在里头辗然坐着,歪着头,用横水琴弹起了《横水谱》。她一脸的笑影晏晏,甚为得意,眉目间的幸福感尽显,更衬得白皙的皮肤多了些美丽颜色。
多日没见到曲终人的伐琹见先是一惊,后来也未多想,潇然地甩开了袖子,同样弹起了那台纵水琴,配之以《纵水》一谱。也不知他是不是在故意较着劲,一时兴起,竟没顾得上梅荔荔,倒是自己弹得越来越快、越发激涌了起来,任谁见了都能看得出他正带着一股天杀的怒意。
“伐郎~”梅荔荔惊慌,转头娇嗔了句,提醒他的速度过快了。
伐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将愤怒付于曲子中了,属实有点失态。
而曲终人则未有任何的不悦,只是退后几步,渐渐地走出了两人的视野。
伐琹见状,脸色发黑,觉得自己这么多日来的教导全都付之东流了,被她辜负成这样,委屈得不行,于是一气之下将怒火全出,更加快速地弹起了那《纵水谱》,弹完了一遍觉得不尽兴又反着弹了起来,那个架势,呵,真是八匹汗血宝马都拉不住!
坐在一旁的梅荔荔追不上他的速度,再次提醒他,实在过快了,但她也始终没能阻止得了伐琹的情绪暴走,只好在其倒弹时抓住了个间隙插进去,这才与其徐徐合奏到了一起。
登时,风啸云涌,天色霎变……
果不其然,两人都消失了!
再次睁开眼后,梅荔荔面前的风光无限好,树色青葱,露华正阴浓。
而面前的黄金飞阁下,一青衣男子斜靠在走廊的板凳上,他听到音响回首而来,见到霎时闯入的梅荔荔莞尔一笑,似是在引其前来。梅荔荔见那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伐郎便欢沁奔去,两人抱在一起,相守在了黄昏之下,直至慵懒地盼来了夜幕疏星,伴着万家灯火明烛,又迎来了十二时辰重新计数的归零,这样度过了一晚又一晚……
这便是《横水》一境带给梅荔荔的美好幻想,而她也终于明白了这古琴的奥秘是什么。
但在另外一边——
睁开眼的伐琹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通灵仙境,他慌慌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只见此时满目黑霾,阴雨晦冥,乌鸦满天,不一会儿又轰雷掣电,“霹”的一声击开了眼前的坟墓,坟墓上写的,竟是这几日让他废寝忘食的“曲终人”三字。
他乍地一惊,心起痉挛。
这是何意?
难道她,她死了?
忽然间周围又涌来了数不清的恶鬼,越来越多的恶鬼自坟墓而跳出,似是带着一种能让人窒息的邪诞能力,将之围得水泄不通。他突然害怕了起来,害怕自己会被他们拽到地狱去,更让他惊悚的是那坟墓里的死去之人,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噩梦都已成真,而他也真的失去了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