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三人拿起锄头开始掘墓,目的只有一个:找到杨浦君的月牙手镯。姜芍武功高强,但从未干过掘地松土这等粗活,拿起锄头总觉得使不上力。相比起来,房宿倒是驾轻就熟,甚至能抛开工具,直接上手。“也幸好是唤了房宿来,兔子和狐狸都是打洞的能手。”“少当家哪里话?要说挖洞,我们又怎能跟虚日鼠和轸水蚓比呢?”一提起虚宿,姜芍又沉默了。孙望庭忙打诨道:“房宿这么会挖洞,在姜家堡怕不是有三间卧房吧。”房宿抬头,一脸错愕。姜芍没好气地将孙望庭往边上一推,“房宿,别理他。自以为很诙谐……真是的,把我脸都丢尽了。”孙望庭瞪大眼反问:“你这话就很奇怪了。你是登河山的少当家,我是无度门的孙二郎,又不是你的属下,怎么谈得上丢你的脸呢?”姜芍轻轻“哼”了一声,倒也不像是在生气,继续埋头掘土。三人挖了半个时辰有余,终于被房宿摸索到一片白骨。“别碰坏了她的身子……”姜芍说着,缓缓扭过头来看了孙望庭一眼,“望庭,这、这就是你的表姐杨浦君吧……”孙望庭知道墓穴里是他的表姐,但直到姜芍亲口把话说出来,一切才终于变得真实起来。眼前这幅逐渐清晰的尸骨,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浦君表姐——母亲疼爱又倾慕的浦君表姐?s?。母亲是为了她的死,才被父兄逐出家门的。眼前的惨状,印证了母亲坚守多年的清醒与理智,却换不回她为此作出的牺牲。二十年光阴、至亲的鄙弃、清苦的生活,全都无法逆转。“浦君表姐……”孙望庭强忍泪水,埋头继续挖掘,“二郎为你……讨公道来了。”墓穴里的人,是子都的救命恩人、是师父的知己好友、是我的亲人。孙望庭怕碰碎她的遗骸,便丢下锄头,开始用手去挖。她叫杨浦君。她自幼聪颖、文武两全,十八岁那年被姜疾明选为二十八星宿之一,自此以心月狐的身份在登河山修行。她知书达理,对姜家忠心耿耿。她孝顺父母,爽朗善良。她酒量了得,就连自诩“醉猴”吕尚休也甘拜下风,二人更因此成为忘年之交。她用尽最后一口气,救下了一个孩子的性命。她死时只有二十六岁。她最敬爱的母亲,深信女儿在一处悬崖深渊为姜家壮烈捐躯,却不知她二十年来孤零零地躺在荒郊野外一个简陋的土坑里。杨浦君是一个真正存在过的人,她本应在人世间度过多彩的一生,如今却只剩一副白骨。孙望庭似乎发现了什么,“是、是这个吗?”姜芍弯腰将月牙手镯捡起,小心吹走上面的泥土。陆子都没有自己躲起来、吕尚休没有说谎、蒋千风也没有信错人。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尽管不曾怀疑过这个结果,但真正看到手镯的那一刻,三人心中落下的那一块大石还是激起了千层浪花。“少当家,这手镯该如何处置?”姜芍想了一阵,答道:“你带回去给心宿。只有让她以此为凭,才可能劝服杨家。毕竟是要与父亲走上对立,一般星宿的家眷也断不可能接受外人的游说。不过这都是后话……”她开始着手重新安葬杨浦君,“了了这件事,你快回登河山,我们也要立刻返回无度门。”温枸橼在涂州可谓不枉此行。且不论从缪寿春处收获颇丰,出城时竟又撞见同生会右护卫邢至端带队远行。同生会在涂州势力庞大,人人敬畏,因此弟子外出从不知低调,谈话也是声大气粗。温枸橼暗中跟从,轻易便听到他们是往惊雀山问罪。她本想一路跟随,再设计阻挠,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毕竟自己不久前才将涓州始末告诉无度门,此刻只怕山中之人早已出发前往青刀涧。若找到了嫏嬛,也一定会先回木荷镇与葶苈会合。如此一来,无度门很大机会已经空虚。与其去救惊雀空山,倒不如直奔木荷镇说明一切,再作定夺。温枸橼惯于远行,星夜兼程视作平常,并不担心同生会的大队人马能赶在自己之前到达。但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在前往木荷镇的路上往素装山靛衣门送了一封信。终于回到木荷镇时,她见人齐,便号召大家前往惊雀山,“我马不停蹄从涂州赶回来,就是想赶在同生会踏破山门前向你们通风报信。你们师父有难,要立刻去救!”陆子都与马四革自是义不容辞,但葶苈却犹豫了,“我们若是都走了,二姐和晗青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