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先生……”叶芦芝想上去扶他一把,可两手被绑,根本动不了。康檑站直身子,低声问:“你可知我妻子是怎么死的?”叶芦芝不明所以,唯有如实答道:“我听钟郎说过,康先生的妻子在新婚翌日便悬梁自尽,留下遗书说是身有顽疾,无法生养,自感欺骗夫家,愧对苍天——”她的话被康檑突然爆发的笑声打断。“你真的以为是这样吗?”叶芦芝瞠目结舌,“康先生……”康檑笑了,笑得很悲伤。“她是自尽没错,但遗书是我伪造的——是我逼死她的。我本不认识她,是钟兄借生意关系给我做的煤。他最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一算出我们八字契合,就迫不及待地订了亲。纵使我百般推辞,他也视若无睹。好不容易到新婚之夜,我收买了一个陌生男人与她洞房。第二天一早,她终于见到我时,发现与自己行房的男人竟不是新婚丈夫,羞愧之下便一死了之。当然,那个财色兼收的蠢货也没活太久……我以此为借口,跟钟兄说以后都不要娶妻。何况,别人听说我有过这样的晦气事,也不敢把女儿嫁给我,整件事才告一段落。”叶芦芝听罢,心情复杂得说不出来,“康先生,我万万想不到……”“想不到我竟这样卑鄙冷血吗?”“康先生不要误会……”叶芦芝眼中满是神伤,“我万万想不到钟郎竟这般迟钝。他若一早知道康先生的心意,又怎么会来到这一步呢?”听到这里,康檑终于哭了。他托起叶芦芝的下巴,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痴心错付,我们三人都未能免俗。”“爱护钟郎之心,你我二人所共有之。康先生,我若无缘与钟郎再见,那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康檑的动作停了下来,但眼泪依然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你懂什么?”那一刻,叶芦芝在康檑眼里看到了决绝,但她无法读懂对方的想法。“康先生,钟郎不能没有你,没有人可以挡在你们之间。”“那又如何?”“若是要他在你我二人之中选择,他一定会选你。”“你凭什么这么肯定?”“钟郎最在乎的人就是我们两个。但我们的半路姻缘,又怎比得上你们二十余年风雨同舟?”康檑凄然一笑,“你说得再好听,也已经太迟了。”他说完又重新拾起长剑,“我今天就了断你,替钟兄终结这段孽缘!”叶芦芝听罢,含泪合上眼,肃然等待康檑手起剑落的一刻。但那一刻并没有到来。叶芦芝睁开眼,见康檑将剑举在她头顶,却迟迟下不了手。“康先生……”长剑再次“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康檑连连后退,靠在墙上。“我、我不能杀你……”他颤抖着自语道,“我以为我一定能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但是我……你若死了,钟兄会痛不欲生。我知道他在感情上有多单纯。他若是认定了你,便不会轻易放下。”说到这里,他掩面而泣,“我不求他对我怎样,只要他心满意足就行了。”那一刻,叶芦芝觉得自己就算能活过今晚,也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钟究图了。一想到康檑的泪眼,她就没有了跟任何人厮守的欲望。也许,这就是她水性杨花的本性——只要碰到一点不顺心,就立刻想着找下一家。但为何此时此刻,她会如此痛苦……“康先生,钟郎如今身在何处?”康檑长叹一声,答道:“他今晚不会回来的。”“这是你跟纪尤尊谋划的吗?”“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康檑冷笑,“昨日弱芸走后,那姓纪的便找上门来。他知道我替弱芸编造的所有谎言,是他让我想办法支走钟兄,好方便来找你偷欢的。”“然后他就答应帮你除掉我?”“不……那是我的决定。我听说过纪尤尊其人,知道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如今被他缠上,迟早会危及钟兄,所以我下定决心要杀了你。事后,我会骗钟兄,说你瞒着他跟别的男人厮混。这样你就算死了,他心里也不会太难受。”康檑解释过后,便背过身去,“我幻想过无数次要置你于死地,没想到来到下手的一刻还是……?s?也罢,我杀不成你,是我自身的软弱,与你无关。你要去跟钟兄明言一切也无所谓,我也已经……无所谓了。”叶芦芝连连摇头,“康先生,来到这个份上,就算我们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他身边,这一夜的回忆还是会悬在你我头上。我们要欺骗钟郎、粉饰太平,更要自欺欺人、强颜欢笑。我不想余生都过那样的日子,钟郎也不应该被我们这样蒙蔽。这对他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