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仙仪木讷地望着他,“你这是要替知命报仇吗?”她握住安玉唯的手,但目光仍停留在纪莫邀身上,“你要我一命偿一命吗?”纪莫邀眨了眨眼,长叹一声,道:“如果你死能让知命奇迹般活过来的话,我早就要了你的命了。”他转向嫏嬛,“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焉知。”话毕,他穿过大堂,立在正厅台阶之上,背对着众人,没再作声。嫏嬛微微点头,轻轻扶起葶苈,行至杜仙仪跟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姑姑。”杜仙仪松开安玉唯的手,攥住嫏嬛的裙角,“嫏嬛,你、你真的宁愿信纪尤尊的儿子,也不愿信我吗?”“你在说什么……”嫏嬛怆然打断她的话,“就算没有纪莫邀,我也足以断定你就是真凶。你到现在都没有一段合理的辩词,甚至连谎言都懒得编,我除了更加坚信你有罪之外,还有什么选择?”“不,我不是说这个……”杜仙仪继而抱住嫏嬛的小腿,“姑姑只想你和葶苈知道,无论姑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为了你们——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们!就算之前确实有所隐瞒,但请一定相信姑姑,我真的只想你们好——”“那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这不是我们的选择,更谈不上为我们好。”“你们还小,我就算解释,你们也不会明白。”“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嫏嬛从杜仙仪臂间挣脱开来,倚在高知命棺前,“无论你有什么理由,知命也是无辜的。没有任何借口,能让他的死变得情有可原,还请你不要左右其词。”“你听我说!”杜仙仪急了,一手抓住嫏嬛的鞋子,“我、我若有过半点害你之心,当年就不会将你们姐弟从熊熊烈火里救出来!我本来还想带上你们姐姐,可惜她已被贼人掳走。但我真的有拼了命去保护你们两个!若我有半点虚情假意,就让我永堕地狱、不得超生!”嫏嬛无奈摇头,“事到如今,你觉得除了地狱之外,还有别的地方肯收留你吗?”眼泪再一次从她眼中坠落,“姑姑,你养育了我和葶苈六年,情比至亲,深恩难报。你将我们送出琪花林后,我们日夜思念,望穿秋水也盼你能平安回来。可你好不容易回来时,竟亲手断送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你可知我们有多心痛吗?你为何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们不配知道答案吗?纪莫邀他们不配知道答案吗?姑姑,若非发自内心地敬爱你这个师姐,如果不是把你当成骨肉至亲,他们凭什么要收留照顾我们姐弟俩?你又凭什么要这样伤害他们?”“嫏嬛,”杜仙仪站起身,伸手要去捧住嫏嬛的脸,却被她一手推开,“我自知罪孽深重,更没面目见你父母……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们。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这个解释,就算要我血债血偿,我也没有半点遗憾。”一直跪在后方的葶苈终于出声了——“姑姑,难道说……是你出卖了温家吗?”“不!不是这样的!”杜仙仪惶恐地转头去看葶苈,却被他冷峻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不、不是……”葶苈含泪问:“害我家破人亡的人,难道是姑姑你吗?”“我没有!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有半点害你们的意思!”她一心要闪避葶苈的直视,却又不敢再回头去看嫏嬛,“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她坐到了地上,捂面低泣,“我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安玉唯见状,急忙扑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师姐,不要解释了。”他的脸色出奇平静,仿佛只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幼兽,“不愿听、不愿信的人,再解释也是枉然。小安相信你,小安相信你的每一句话。师姐是世界上心肠最好、最善良的人。”嫏嬛伏在高知命棺椁上,期盼好友能在冥冥之中给她一些提点……父亲既然曾将名册在好友间传阅,也许就包括了杜仙仪。杜仙仪谎称她从未见过名册,但说不定她早就知道其中的玄机,也知道父亲迟早能按图索骥,查明真相。出于某种原因,她将此事告诉了可能会被名册所威胁的人。且不论她的初衷是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有人决定对温家先下手为强。她情知不妙,在最后一刻赶到,救下姐弟二人,却不敢启齿背后的真相。六年后,她离开琪花林,引走孙迟行,奔赴奇韵峰。这是亡羊补牢,还是将错就错,仍未可知。那时母亲已经仙逝,父亲又被送出水牢,她为何要在奇韵峰逗留暂且不议,但她将三位先生灭口的原因,一定是——“三位先生是不是……”嫏嬛呢喃道,“掌握了你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