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此倒推,心里一直都没有底气。”嫏嬛轻叹一声,“可是,姑姑,你知道我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希望……”她哽咽了。葶苈颤抖着牵住姐姐的手,将脸贴在她的手臂上,不敢抬头再往杜仙仪的方向望去。“可是有一个地方,我从最一开始就想不明白。”泪水从嫏嬛眼中如珠骤落,“你当年跟我说,之所以能出现在木荷镇,是因为父亲提前来信告知。可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我提过这样一封信,甚至说你是‘天降神兵’,仿佛从来就没有预料到你会出现。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会在那一晚来到我家?”杜仙仪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她眼里涌出。“一姐在水牢里时,你曾用剑威胁她离开。她仍清楚记得,长剑在皮肤上冰冷的触感。那时,她没有见到阴家四兄弟,只碰到了立在黑暗中高声警告的你,和如饿虎一样扑向她的孙迟行……你说你与孙迟行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可又为什么能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共同出入水牢内部?你如果和孙迟行一样是水牢的囚徒,为何又能随身佩剑?我不明白,姑姑……”“嫏嬛……”杜仙仪连站都站不起来,而是惶恐地爬到嫏嬛脚下,支吾道:“你们不是真的怀疑我吧?”嫏嬛合上眼,不忍看她,“纪莫邀、我、还有被你亲手杀死的知命,一早都怀疑我们之中有内鬼,而我们三个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你。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是怀疑了,姑姑——我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了!”她的声音骤然提高,“可是你为什么要杀知命?你如果怕事件败露,为什么不杀我?我不会武功,我没办法反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s?…”她脚一软,泪流满面地跪倒在杜仙仪跟前,“你为什么要杀知命……”葶苈见姐姐倒地,也俯身跪下,但脸依然埋在嫏嬛肩膀里,不看杜仙仪。杜仙仪正要伸手替嫏嬛抹泪,手腕却被欧阳晟一把抓住,生生被拖回高知命的灵柩前——“磕头。”欧阳晟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杜仙仪没有挣扎,只是定在那里,一动不动。谁知安玉唯柳眉一竖,上前将欧阳晟往后一推,挡在杜仙仪身前,“你刚刚才说晚辈要守规矩,怎么就开始对师姐动手动脚了?”“你这个帮凶,有什么资格说我?”欧阳晟眼里迸出熊熊火光,“唿”一下钳住安玉唯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举到半空中,“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杀二师兄?他犯了什么错?”陆子都见势不对,一步上前拉住欧阳晟,“阿晟,不要冲动!就算你杀了小安和师姐,知命师兄也不会回来了!”欧阳晟一听,骤然松手。安玉唯应声落地,伏倒在杜仙仪身侧。欧阳晟咬着牙,走到高知命灵前,抱住棺木,哽咽道:“师兄,我没用……”随即放声大哭。多年来,从未有人见欧阳晟如此流露真情。仿佛长久的木讷,都是为了这一刻爆发在积聚力量。嫏嬛哭着追问:“姑姑,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杜仙仪回过头来,唇上已经没了血色,“你们真的不肯信我……”“你如果要我们信你,至少也该有段狡辩,就算是杜撰的苦衷也行吧?为何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何况除了你,还有谁能如此深谋远虑,步步机关算尽,让我们到最后都找不到确凿证据,只能凭借一姐惊惶之中的记忆,来证明你在撒谎?”“不,嫏嬛——”“不要再妄想能打动我了!”嫏嬛喝道,“你以为我不心痛吗?你以为葶苈不心痛吗?”她喘了一口气,又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去水牢?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爹娘关在那里?你去的时候,他还在不在水牢?你又为什么要将三位先生灭口?他们知道你什么秘密?你到底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们?你为什么非杀了知命不可?”“我知道为什么。”久未出声的纪莫邀,替杜仙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众人朝纪莫邀望去,见他依然立在原地,气定神闲,并不曾因为眼前悲怆的局面而动摇半分。他背光站在高知命灵柩旁,手执长兵,彷如索命的黑面鬼神。“知命死前,跟我说了四个字。那是他最后的愿望,也是他将自己暴露的原因。他跟我说……”他转过身去,好让眼界里不再有杀害挚友的凶手。“放过他们。”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死别易生离难(上)“酒杯是知命从莲池里捞出来的,证明商佐死时有人与她同席。但这里能让商佐冷静坐下的人,只有原本就认识她的师姐你而已……因此,知命马上就知道你是凶手。无奈他放不下同门之情,又怕我若得知真相,会对你们不利。他私下约你见面,妄图能劝你浪子回头,也指望我们能看在他份上放你一马。”纪莫邀淡然道出一切,听不出愤怒或哀伤,“他一心想要保住你们的性命,你却……”他回过身来,俯视杜仙仪与安玉唯。“如果我没猜错,孙迟行应该也没有走远,如今想必正在某处等你的指令吧?”他跳下灵柩,显得有些泄气,“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