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彧仔细一想可能还真是,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陆寅柯皱着眉头隔空看向他贴了几道胶带还插着紫针的左手,鼻间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悻悻的神情逐渐演变为更深层的失意与疼惜。
“你为什么就不能多依赖我一点,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的声音喑哑下去,语调艰涩,宛若一团拨不开散不尽的浓雾,“一个多月了,你还是不需要我。”
“杜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需要我?”
“你能不能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不要总是一味地给予?”
“你能不能让我感到自己对你而言是重要的,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哈……一个多月了……我还是不能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似乎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即将离我而去的状态,我抓不住你,更无法留住你。”
“我知道你的独立早就成为习惯了,但你就不能为了我稍微改一改吗?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他轻轻把额头靠上杜彧的肩膀,“……真的算我求你了。”
很久。
久到吊瓶终于流尽了最后一滴泪水,杜彧才终于俯首吻上了他的发顶。
“……我尽量吧。”
他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的气音轻轻说道。
很奇怪。
这世间本该是弘扬无私的,奉献和牺牲似乎都是高尚的代名词。
但总有那么些人会置仁义道德于一旁,弃常理于不顾,突破一切世俗的桎梏,率先想到你。
他们能拥抱你的任性,亲吻你的自私,融化你的缺陷,爱上你的不完美,甚至希望你能多点索求。
只因那人是你。
可其实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和双赢,不过是有人心甘情愿为你负重前行,并且甘之如饴。
护士拔针的时候,杜彧罕见地没能忍住,小心撇头的动作被陆寅柯抓了个现行,当朝嘲笑了一番。
“你怕打针啊?”他本想横腰揽过杜彧,却被对方一手扒开了,“你现在还没退烧,不管下午有课没课,都别上了。正好今天周五,你既然都打车打到这儿了,干脆就去我家住两天吧,我刚好照顾你。”
“我不怕,只是有点尖锐恐惧症,不能看针头。”杜彧死鸭子嘴硬,明明四肢无力却只让陆寅柯搀着胳膊。他现在好困,只想睡觉。
“你照顾我?你真会照顾人吗?”他嘴唇一张以翕打出个哈欠,“那我怕不是两天后还要来挂个水,还得一挂挂七天。”
陆寅柯一听,默认他这是同意了,当即低下头小狗一样把脸贴上去蹭了蹭,却被杜彧毫不留情地一掌推开了。
“感冒,别离我这么近。”他说话瓮声瓮气的,鼻头因为经常擦拭显出破皮的粉红,“会空气传播。”
陆寅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不仅要空气传播,我还要体液传播……嘶!你掐人怎么每次都不打个招呼的?!”
“谁叫你老是乱说话,还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杜彧拿出口罩戴上,顺便开了包一次性的递给了陆寅柯。
“瞧瞧,你这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不是?”陆寅柯招手拦下路边一辆黄澄澄的出租车,无比绅士地开门请进了杜彧,“走,回家了。”
今天周五,时间也不是上下班高峰期,本该畅通无阻的道路却莫名拥堵了起来,成列的轿车根本走不动路,干脆都熄了火。
陆寅柯拧着眉头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一辆通红的消防车正横在路上,几个橙色小人匆忙地从车里跑了出来,搬起什么扔到了前方的地面上。
“什么情况……?”他按下车窗探出了脑袋,“救生软垫?这是有人要跳楼啊。”
一只手臂撑上了扶手,杜彧俯身压过陆寅柯凑近了车窗。
只见一群人,男女老少,走路的,骑车的,开车的,正围着救生垫一圈圈向外叠去,纷纷抬头看向居民楼上一个正踩在窗台缝隙间的中年妇女。
这是幢简陋的居民楼,就建在路边店铺的上面。其实没有很高,只四五层的样子,但一旦真要跳下来,后果也不堪设想。
“谁都别拦我!让消防员滚开!”妇女大声叫喊着,可距离太远,地面上的人们都听不真切。
“消防员已经上去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就算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别拿生命开玩笑啊!”人群里有人与她遥遥呼应道。
司机习以为常地瞅了两眼就果断按下了喇叭,可纵使喇叭按得再响,道路上早已高低起伏鸣成一片,毛虫一般的车队也没移动分毫。
“啧!”他喉间耸动,向外吐出一口痰,“最烦的就是这些人!又不真跳,还扰乱交通秩序,这么兴师动众的,最后还不是得被人当猴看!你说,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