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的好日子,北京城飘了一场大雪,从半夜起一直下到清晨的大雪将整个古城都盖上了盖头,不过风雪虽大,却挡不住年节的喜悦,瑞雪兆丰年,想着明年的好收成,平民百姓都冒着风雪磨豆腐,预备年货。圆明园中,又一批年货送来。
焦进朝搓着手道:“请瑞香姐姐清点一下,这是年前最后一批年货了,过后大雪封路,缺了什么也不好再要了。”
瑞香笑道:“你做事我还不放心,天怪冷的,不用清点了,让这些太监卸了东西早些回屋暖着。这天可真冷,难得你还亲自过来,我给你做了双护手,你看大小可合适?”说着,她将护手递给焦进朝。所谓的护手,便是手套了。
焦进朝立刻套上手,连连道:“合适,合适,一戴上人都活过来了,瑞香姐姐大恩大德,小的真是无以为报。”说完,还挤出几滴泪。
刚带上,手上都没回暖了,焦进朝如此形状,自然是演戏居多。太监的夸张,瑞香在马全那里也见识了,她也不当真,笑道:“合适便好。我在里面缝了羊毛,外面又加了一层牛皮,保暖又防潮,在风雪天戴着最合适不过。你虽不用做苦力,但是要在园子各处到处奔波,有这东西也能护住手不生冻疮。”
听了瑞香这话,焦进朝知瑞香也是用了心思,并不是随便送他个东西打发人的,他也收了夸张样子,扬了清秀小脸笑道:“瑞香姐姐一贯是周全人,你做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杏花村有小厨房,库房里有牛羊肉,待会儿我给姐姐带些过来,冬日里炖个羊肉锅子可是暖和。四阿哥也爱这一口,这些日子又得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了,做一锅备着可是好的。”
“多谢了。”瑞香认真道。
焦进朝走后,瑞香便进了屋,跟宜绵说了四阿哥可能会过来的事,说完又忐忑看了宜绵,却不知道说什么。宜绵这里的事也不瞒她,所以她知道府中可能发生的事,她想劝了宜绵不要插手,免得得罪福晋不说,还让四阿哥怀疑,惹一身的骚。可是,四阿哥平日对宜绵的好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知宜绵不是个冷心的,若不然也不会对她们这些丫鬟这样纵容爱护,所以知道宜绵若是袖手旁观心中也痛苦。
瑞香神色复杂,宜绵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叹气道,“我想要提醒一句,也不只是看四阿哥对我的情谊,更是为了自己心安。做人再怎样,总要存些良知,若不然活的不明媚。”四阿哥三妻四妾的,平日对她常常冷嘲热讽,算个十足的渣男,让人想爱又爱不起来,可是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宠爱和维护,却也是真的,对他宜绵做不得爱,也做不得绝情。便是这事得不到好,她也要提一句。至于说良知什么的,也是个理由,只是慢慢见识了宅斗狠厉的她,也不知道这理由能占几分。
四阿哥过来的比宜绵想的快,他当日下午便过来,那时候屋外还飘着小雪,连日雪不断,雪堆满了屋顶,压弯了杏树,大风一过,雪花飘扬,洒落得到处都是,宜绵便在屋外看雪景,四阿哥进来了,看她脸上通红,对了秋蝶道:“怎么当差的,不知道劝着些?”
四阿哥很少在宜绵这里跟丫鬟说话,秋蝶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了,连忙跪下请罪。
宜绵笑着替秋蝶解围,“怪不得她,是我任性。”
四阿哥冷着脸道:“别纵容了她们,主子任性,做奴才的就该劝着。你们女人身子本就娇贵,还偏喜欢赏雪景,真是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这话特指年氏了,下雪之后年氏病倒了好几次,太医也被请进来两次,却一直不见好,躺在床上,宜绵还过去请了一次安,年氏的脸色是真差。
都到了她这里还提别的女人,宜绵瞪了四阿哥一眼,心中有些为自己不值,这么个渣男,你还念着他呢。
“还敢瞪我,胆子越发大了,看你脸色发红,莫不是发烧了?”说着,四阿哥便用手去摸宜绵额头,他冷手,宜绵动的一激灵,四阿哥尴尬地将手放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还好。”
宜绵笑道:“我前些日子常爬山,身子好着呢,爷别为我担心了。倒是您冒了风雪过来,只怕受了寒,快些喝点生姜红糖水去去寒。”
四阿哥也不推辞,咕噜噜喝了一碗,出了一脑袋的汗,觉得好受了许多,示意宜绵也喝上一碗,只是宜绵不爱生姜味,便打着马虎眼道:“我刚喝过茶,一肚子水,等会儿再喝吧。”
“别任性,乖乖喝了。”说完,四阿哥扫了宜绵一眼,大有你不喝我不介意灌进去的意思。
被一个眼神威胁到了的宜绵缩了脖子喝了一碗,被呛得咳了好几声,不过喝完感觉好了许多,一股暖洋洋的气流从胃里蔓延到全身。
进屋脱了挡风雪的裘衣,四阿哥捧了一杯茶,听宜绵不停歇地说着这些日子所作所为。
“这杏花村真是个好地方,能爬山,能下水,还能种地呢,若是再给些种子,自己种地种菜,又养些鸡鸭鹅,都能在这里隐居一辈子。”
真是可笑的想法,便是能有菜有粮食,没有丝绸布料首饰珠宝,女人如何获得下去?便是不谈这些女人爱的无用东西,没有盐铁药材,也是活不下去的。虽对宜绵的说法不屑一顾,四阿哥却也没打断,继续听着她说些天真又好玩的话,就当放松脑子了。
宜绵又继续分享她的种菜计划,“我想着,开春便开荒,选块地种葵花,等到夏天便有葵花籽吃了,然后再种些青菜,这么长得快,很快便能吃。豆角、丝瓜也种一些,到时候都用竹子搭架子,看着便壮观。因院子里太监少,暂只种这些。”
四阿哥听了她的宏图大计,只是嗤笑一声,“别的不说,只这个葵花,便是个喜温的东西,要到夏日才好种,开春怕是中不了。”
“种不了吗?”宜绵失落道。她还真不知道,没看过人种庄稼,这里也没从庄子里出来的,她也就是跟秋蝶参详一下,可是秋蝶也是个五谷不分的,她们两个闹了笑话也是正常。
四阿哥不回答这弱智问题,只是道:“你别乱折腾,我让焦进朝派个懂农事的太监过来。”
宜绵立刻笑道:“多谢爷。”
四阿哥喝了口茶,随意道:“你也不用谢我,糟蹋了地,我对皇阿玛难以交代。”
康熙都将园子赐给儿子了,还管这里的地如何?这就是她的男人,总将好心藏在恶言恶语之中。宜绵笑着看了四阿哥一会儿,才慢慢道:“爷待我如何,我心里都清楚呢。这辈子能进爷府里,是我的福气。”
看宜绵这样深情款款,四阿哥颇有些不适应,皱着眉头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好听话,难道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宜绵嘟着嘴道:“爷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罐**汤讨好处的人吗?就是快过年了,心里有些感触,我想着今年是入府的第六个年头,一直得爷维护,才活得开开心心的,只是一直未曾为爷生儿育女,我心中愧疚。若是能像李侧福晋一样,能我也生个阿哥,我这辈子也算对得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