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的光扫过流着薄薄一层水的河床。河里的水染红了大片,趴在河里的人有个宽阔的背。只看上衣,范大军一眼认出趴着人是谁!范文武满村子炫耀他的南厂工服,穿馊了都不脱,全村只有他穿这件衣服。
“是范志贤家的大小子。”范大军吓得脸都白了,手电的光在河里抖呀抖,血水闪出鲜艳的波光。
被叫来的老头趟开野草跑进河里把人翻过来,翻过人入眼是额头上冒血的洞,和怪异扭曲的右腿。
他试了试鼻息,回头对站在石墩上的范大军说:“还活着,头破了腿折了。”
临河一家木杖扎的又高又密,缝隙里露出一双锃亮的眼睛。
人越聚越多,黑影转身往西面跑。跑到范志贤家前院,范欣荣脱掉鞋,手从杖子一旁伸进去推开大铁门的插销,进门再插好插销,接着跑进东面小砖房。
“村长!村长!文武掉河里了!村长!文武掉河里了!”
大屋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一阵凌乱的声音伴随两串脚步声往外走去。
范欣荣脱掉鞋拿破布擦干净鞋底,把鞋扔进床底,又脱下上衣和裤子。上衣和裤子上都沾了范文武的尿,不能放在明面上。抓着裤子和衣服站在地上愣了两秒,范欣荣环视一圈,一张床,一个没门的老衣柜,一张板凳。他掀开床上的褥子,把裤子和衣服铺到上面,又盖上褥子,然后抖开被子。
只要一宿就能干了。
他又走回窗户边检查一遍,然后把鞋子踢进床底下。
平复好呼吸,擦干净身上的汗,范欣荣只穿着一条范志贤的旧裤衩出了砖房。
他推门走出去,正与抬着范文武的村里人打了个照面。大家看见他跟没看见一样。
范文武被放进范志贤的农用车后车斗里,李玲穿着一个花背心跑进屋,没几秒又抓着一个手帕包出来。那里包着一沓钱。
几个邻居跳上后车斗,李玲跪在范文武旁边哭。范志贤调转车头往外走时,忽然扭头看向范欣荣。
范欣荣没穿鞋,光着脚一只手撑着木门,傻愣愣地站在寒碜的仓房门口。
天上月光惨白,门外人头攒动,整个范家村都热闹起来,可这些跟他范欣荣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几乎赤|条条地站在那里,不露声色地望着神色各异的人,以及人群最后面姗姗来迟的杨家父母和杨梅。
范文武摔断了右腿,左脑门缝了四针,丑陋的疤痕斜喘浓眉。他在医院里又摔又打又闹。
李玲回村拿钱,路过石桥。正巧范家村老书记范天顺的孙子范涛蹲在桥边跟几个人讲范文武的光辉事迹,李玲只听见儿子的名字,便气冲冲跑过去一脚把范涛踹进了河里。
“你个挨雷劈的!是不是你!?”李玲指着范涛骂道。
范涛爬起来,坐在河里吵嚷:“真不是我!”
就在范文武掉河里的两天前,范文武在牌桌上使诈赢了范涛一百四十块钱,那钱是范涛家买农药的钱,输了钱,范涛爷爷拎着棍子满村子撵着范涛打。范涛回不去家,就找范文武要钱,都给范文武下跪了,范文武也没把钱还给范涛。
当时在村中的大槐树下,好些人看见范涛对范文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