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番话对于一个谨守纪律的将团团长来说,几乎等同于污衊人格了。
汪齐轩眼见陈世隆沉着脸闭口不言,只是侧过身摆出「请」的手势,他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陈立扬,对方也回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有着太多情绪,他看不太懂。
直到被父母强硬的带离三合院,坐上自家汽车后座,他深深地意识到,惊觉到,他完了。
悦耳动听的和弦终是啪地一声断了根琴弦,变得不再和谐。
「你从哪里认识那些人的?」汪志诚的话语沉雷一样重击他的耳膜,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会失聪,「你不知道跳八家将的有很多都是混黑道的吗?」
刘敏芳接着道出的一字一句又穿过耳膜滚入他的大脑,「我们不是阻止你交朋友,但有好几个一看就是跟人家混的,尤其刚刚站在你爸后面那个,身为父母的我们当然会担——」
大脑开始传递讯息使他双唇充血,然后疯狂叫嚣,「他不是那种人,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随便乱说!」
话出口的时候不管声音或是身体都以他遏止不住的频率颤抖着。
汪齐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父母大声咆啸过,他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乖儿子,凡事听话顺从。但他骨子里是有一点叛逆的,只是总被他小心翼翼的藏起,仅仅为了自己一道底线而存在。
陈立扬就是他的底线。
「你那什么态度?」
「我要下车。」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下车。」
汪志诚大为震怒,一拳敲在方向盘上,喇叭像人一样扯开嗓门尖叫起来,「不准!」
「那我就跳车!」汪齐轩说完便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拉车门门把,但汪志诚眼明手快,已经利用前端的控制盘让车门反锁。
接着车子猛地急煞,车头拐向一边,停在一片田埂旁不再行驶。
「汪齐轩,下车。」
「你真的要把他丢在这里?这什么地方他哪——」
「他已经十八岁了,自己会想办法。」
门锁喀噠一下,汪齐轩毫不迟疑的拉开把手,扯着枴杖推门下了车,引擎运转的声音随即在耳畔轰隆作响,再掀起眼帘时,一阵风呼啸而过,鼻间都是汽车排气管的废烟臭味。
双腿的疼痛让他感到疲软无力,撑着枴杖慢慢蹲下身来,瘫坐在柏油路上。
……
所有经歷的景象都还歷歷在目,汪齐轩想起陈立扬那双翻腾着什么情绪的眼眸,愧疚两个字就从心中满溢而出,他想他欠对方一个道歉。
他想他该告诉对方他从来不是什么黑道份子,只是一个受神明託付,认真替人民祈福的八家将操演者。
他想他该告诉对方他是面恶心善的最佳代表,看到流浪狗会拍照po上社群软体请求认养,或是送到动物之家;路上遇到买口香糖的老奶奶会帮忙买个两条,他一条自己一条,有点馀裕的话甚至不收找零。
他想他……
现在非常想要对方一个厚实温暖的拥抱。
思及此,通话已经不由自主拨了出去。
嘟,嘟,嘟。
『喂?你——』
浑厚的烟嗓刚一传进他的耳里,眼眶便立刻发烫,「我现在是弃犬了,你要领养我吗?和小短腿做个伴。」
『你、你现在在哪里?』
「唔……我看一下,啊,在早上遶境有经过的地方。」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