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马勇一个人被扔在了三江,今年则有所不同,林志杰腊月二十五中午就回到了三江,而那个时间马勇正在监督最后一块楼板的混凝土浇筑,当崔老板宣布工程顺利完工时,项目部所有的人,不管是总包还是分包,不管是管理人员还是民工,不管是男还是女,都在热泪中尽情的鼓掌、欢呼和拥抱,宛如历经苦难终于到达应许之地的那群犹太人。
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愿理会马勇,大家像对待异教徒一样鄙视他,冷落他,最后,还是孔勤艰难的分开众人,主动向马勇伸出了双手。
马勇来工地的第一天,就从预应力以前报验的资料上得到了这样的信息,周序在这个工地上呆过,那片倒塌的废墟里有他出过的力,流过的汗。
马勇没有因为对周序的恨而报复孔勤,虽然从监理的角度刁难一下孔勤是件很轻而易举的事,但马勇没有那样做,相反,在预应力施工的全过程他都没有斥责过孔勤,也没有让他返过工,为此,总包和其他分包单位私底下没少猜测和议论过。
除了孔勤,马勇也没有为资料的事难为过窦小慧,窦小慧颇为此得意洋洋,她认为这应该归功于自己的挺好看,有哪个男人舍得严厉对待一个挺好看的女人呢。终于有一天,她仗着自己的挺好看而胆大包天的开起了马勇的玩笑:“后宫三千,马大人为何独宠孔勤一人。”
可惜,在马勇的眼里,女人没有好看与不好看之分,女人只有林娅楠与非林娅楠的区别,他对窦小慧小小的冒犯没有生气只因为窦小慧是马艳春的亲戚,马艳春去北京后几乎天天和林娅楠褒电话粥,褒无可褒时马艳春就聊起了自已这个亲戚加闺蜜的窦小慧,恰好那时林娅楠因为要剥豆子而开着免提,而马勇又恰好在旁边看书。马艳春说窦小慧刚经历了一次厂房倒塌事件,人都砸死了好几个,可为了生活还是得硬着头皮去继续做她的资料。
马艳春的本意是让林娅楠和窦小慧也成为闺蜜,这样林娅楠才不会闷在家里闷出病来,但林娅楠跟马艳春说她不愿打扰这个拐七拐八的亲戚,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独处。
林娅楠不愿认窦小慧这个远亲,马勇当然也不敢贸然行事,但在潜意识里,他自然而然会对窦小慧升起亲近之心,也愿意和她说点心里话。
“窦工,我知道,在大家眼里,我是个吹毛求疵,不知好歹的恶魔,或者是有变态心理,喜欢虐待儿童的后妈。可在我的心里,做工程就是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对待艺术品,难道不要用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去对待么。不客气的说,贵公司找来的那些人,无论是管理层还是各施工队,全无半分工匠气质,纯属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这些人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就不会发生那起房塌人死的惨祸。我对他们很失望,却没权利撤换他们,便只好用鞭子抽着他们前行,你总不想看见房子再塌一回吧,我认为,工地上出的任何事故,都不是天意,绝对是人祸。要知道什么是工匠精神么,去看看预应力做的活,既精确又漂亮,那我还能对人家说些什么废话呢。对了,窦工做的资料也很完美,算是半个工匠吧。”
窦小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和恒治的那个周序有点像,做事都很认真,一丝不苟,只不过,他说话比你讨喜。”
工程完工后,马勇没有立刻离开板面,他不在乎别人对他带着仇恨的冷漠,他只是想跟窦小慧道个别,因为窦小慧不在办公室里,他以为她会来这里与民同庆,只可惜他站了很久,也没见着窦小慧。
婆媳
腊月二十五下午五点,马勇被钱老板大张旗鼓的赶出了公司,马勇并没有和他争执,很平静,也很得体的离开了公司,而此时此刻,林志杰正系着围裙,在姐姐给他买的房子里忙着晚饭,林耀军夫妇、抱着孩子的舒红,众星捧月般围着林志杰,一会给他递个勺,一会给他递瓶醋。
“怎么办呢,志杰,你姐姐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但她似乎还是不想见外人,这时候和马勇的父母搭上线,万一人家看不中娅楠再说点难听的,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林耀军眉头紧皱,这个问题已经折磨他近两年了,头上的白发也都是因此而生。
“是啊,谁都不敢提他父母的事,就怕提了后收不了场。幸而马勇在这点上还算明事理,我们不提,他也不说,估计他老家兄弟多,所以马勇结没结婚的人家父母也不在意,而你姐姐呢,成天迷乎在她自己的小世界里,从不关心老公是从谁的肚子爬出来的,更不关心老公有多少兄弟姐妹。”舒红的意思是能不提就不提,过一年算一年。
“我觉得小马挺好的,他上班后赚的钱都给了娅楠呢,多好。”天下丈母娘都一样,评判女婿好不好的首要标准,就是他的工资会不会全部上缴给自己的女儿。
有了孩子的林志杰,在父母眼里便不再是孩子了,他已悄然取代林耀军成了林家一锤定音之人,他沉稳的掂了会炒锅,将红烧鱼块倒入盘子后,才道:“听说姐姐受到严重伤害的时候,我恨不能立刻杀回三江,把周序的胁骨全剔出来做成糖醋小排吃,后来,总听你们念叼马勇对姐姐这好那好的,慢慢就没那么生气了,也许不经历一番磨难,姐姐就找不到真喜欢自己的那个人。姐夫家里的事,现在问确实时机不对,但咱家一直装傻也不好,不如这样,等姐姐怀上了孩子后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