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又尖又细,脸上的表情也带着一股子色厉内荏的味道,在原本安静和谐的病房中显得尤为突兀,周围的众人诡异地同时沉默了一瞬。
陈宜愣了一下,随即就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失态了,赶忙悻悻地收回自己还握在那医生小臂处的手,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然后转向陈俞,笑容里满是虚伪的温柔:“小俞,妈妈不想死,求求你了,救救妈妈好不好?”
说着,她当着众多医生的面狠狠拔掉了插在自己身上的输液管,然后捋起袖子,满脸委屈的将手臂高高举了起来,像是在展示什么宝物一般。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的手臂之上。
陈俞看见,她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现在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深深的牙印。
虽然陈俞没有经历过,但是小时候的他大体上也是知道的,不管有多么困倦和疲乏,得了精神力易感症的人都是绝对不能在受了刺激的剧烈疼痛过去之后不管不顾地陷入睡眠的,因为那样会直接导致他们身体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保护机制也再次陷入睡眠,说不定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很明显,这些牙印都是陈宜为了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留下的。
陈宜将两条手臂又再次往陈俞面前送了送,然后说:“小俞,你看,妈妈真的不想死,求求你救救妈妈好不好?”
看着陈俞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陈宜有点急了,眉眼间也蒙上了一层气急败坏的戾气,继续说道:“小俞,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同意吗?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孩!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明明说过你最爱妈妈,为了妈妈做什么都愿意,而且,从你身上取药也就疼那么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似乎渐渐激动了起来,脸色也涨红了:“说啊,你为什么不愿意?是谁把你养到这么大的?是谁年年给你做生日蛋糕的?是谁在十年前留了你一条贱命的?早知道,我就应该那个时候直接掐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算了!”
她顿了顿,表情渐渐扭曲了起来:“是啊,那个时候我怎么不直接把你也掐死算了呢?说到底,我现在会被带到这个破基地里来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小杂种吗?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认定为什么能够孕育种子的破体质?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受刺激病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受这些烂罪!?”
话音刚落,她举起的双手的姿势就陡然一变,紧接着狠狠地掐上了陈俞的脖子,脸色极度狰狞:“掐死你!我要……掐死你这个小杂种!”
周围的医生们看到这个情况,纷纷面色一变,赶忙七手八脚地上前来把陈宜拉了开来。
陈俞站在原地,轻轻笑了一声。
时间和岁月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啊,曾经的他,还总是会因为陈宜的这些话难受上好一阵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再次面对她,陈俞却恍然觉得,原来记忆中的那些怎么也放不下的心结,早就在时光的长河中悄悄地被解开了。以至于就算现在亲眼看着陈宜声嘶力竭的表演和控诉,他的心中,也不会再泛起任何一丝波澜了。
这么想着,陈俞伸出了手来轻轻将衣领上刚刚被陈宜掐出来的皱褶理平了,然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十分平静地说:“妈妈,我必须提醒你,不管你多么讨厌我,现在你都已经把我生下来了,再也没有办法反悔了。而且……”
他闭了闭眼,语气又沉下去一点:“如果不是你和爸爸为了军衔和钱财参加了中庭计划,现在我和你身上的悲剧就不会发生。所以,妈妈,每个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你也一样。”
想说的话说完之后,他释然地笑了一下,不去管陈宜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过头望向了之前的那个医生,说道:“叔叔,我没关系,给我抽血吧,这样我就彻底不欠她的了。”
对于这一码接着一码上演的大戏,那医生显然还有点在状况之外,听到陈俞的话之后也是一脸懵地“嗯嗯啊啊”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恍然大悟一般反应过来,神色登时变得有点复杂,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陈俞淡淡点了点头:“嗯。”
那医生叹了口气,随即也不再啰嗦,招呼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助手,说道:“准备一下吧,我们要开始取药了。”
……
作为第二人群圈子里排名屡屡高居疑难杂症榜首的病症,精神力易感症的治疗和病症本身是一个德性,都十分特殊。
为了保证疗效,被取药的人要尽量使自己的精神力保持在最高活性状态,然后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由医护人员直接在身上抽取含有精神力的血液样品用于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