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廖信元迟疑道:“你要这些亲兵做什么?”
“做什么?”崔酒眼神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我要保我南疆三十年无虞。”
左含章立刻明白过来:“百夷内乱是你……”
“是我如何?”崔酒冷笑一声:“我倒忘了,左将军在南疆六年除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念头之外,恐怕想不到别的了,所以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左含章被他狠狠刺了一句,虽是心中不豫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忍耐道:“撤军,把调动亲兵的兵符交给崔主使。”
见众人还在犹疑,左含章怒喝一声:“我的命令也不听了?”他率先取出调动亲兵的信物交给你崔昭灵,末了,忍不住嘱咐了一句:“这些人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还请主使留情。”
崔昭灵接过信物,冷声冷语:“我是要去平乱,而不是送死。”
崔昭灵自左含章处调了兵,衔枚行军,偷袭了亭各城,烧掉了舍辻的粮草。他带来的军队人数不算多,但贵在精干勇武,他叫人特意鼓动出一股股烟尘,颇有些大军压境的意味。这招前后夹击使得舍辻瞬间陷入了不利境地,加之他素来多疑,见此情景,难免怀疑是舍岈为了对付他,和齐朝达成了协议。如此一来,两军尚未对垒,便已经气弱了三分。
没有足够的粮草,军心难免涣散,败北只是时间问题。事实证明,舍辻虽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军事上的本事实在不够。不到半月,舍辻在卡敏城自杀身亡,百夷的内战告一段落。
舍迦兴致勃勃地将后续事宜处理完毕,回百夷六年,他从来没有这样痛快过。如今阿兄已经肃清朝野,没了对手;昭灵和使团也可以平安回到玉京,也不枉耗了这六年功夫。他越想越觉得开心,对上这些他平时不怎么感兴趣的繁琐事宜,也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用比以往快得多的速度处理完了。
等他兴冲冲地带兵回了凤流城时,敏锐地发现城中的氛围似乎十分凝重,舍迦怀疑地找了守城官来询问,他支支吾吾了好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舍迦难得动了怒:“到底怎么回事?”
守城官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如今已经这样了,舍迦王子又何必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只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他嗫喏了半晌,总算想到了可以说的话:“前日,奴罗大人带兵归来,直奔了王宫……”
奴罗……带兵……王宫……
舍迦怔愣了好久,奴罗是昭灵给自己取的百夷名字,他带兵去了王宫?因着舍辻叛乱一事,大多数的军队都被自己调走了,如今的王宫正是守卫空虚的时刻,他要去做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
他一把扯过守城官:“谁许你放他进来的?他是齐朝人,难道你不知道?”
守城官被如此责问,脸色立刻发青:“知、知道,可是谁、谁不知道奴罗大人是您的好友?这、我以为他是领了您的命令……”
舍迦颓然松手。
他的朋友,他的朋友!自昭灵回了凤流城,他从不掩饰对他的信任和倚重,朝中文武大臣他没有一个不熟识的。若是守城官如此以为,白拓部的旧臣又会如何以为?不、不对,就算他们识破了也不会拆穿,只会顺水推舟罢了……天时地利人和,他占了个齐全,有什么道理不去夺位呢?就算他不想,大可以黄袍加身,让他避无可避。
舍迦脸色铁青,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直奔了百夷王宫,崔昭灵一早在议事厅中等他。
舍迦硬邦邦道:“我阿兄呢?”
崔昭灵看了他一会儿:“……这会儿正在动手吧?你来得刚刚好……”
第26章石上玉簪脆
舍迦挥挥手,叫军队分散开来去找人,他铁青着一张脸,留下来询问崔昭灵:“我哥哥在哪儿?”
面对舍迦的质问,崔昭灵显得异常冷静:“百夷王的位置必须是你的。”
“崔酒!”舍迦近乎暴跳如雷:“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
“留着他,后患无穷。”
“是你的后患,还是我的?”舍迦看着眼前神色冷漠的人,几乎觉得不认识起来:“崔昭灵,为了护着你,我可以争权,可以夺势,我甚至可以背叛一直对我信任有加的哥哥,可以将消息透露给舍辻,搅动百夷内战!但你不能动他。”
“他之前信任你、纵容你,是因为要拿你作刀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没了其他人,就是你首当其冲!”崔昭灵咬牙道:“若他继续掌权,你以为你是什么下场?我若不在,你有几分把握能对付得了舍岈?”
“我不会对付他!”舍迦半步不退:“他若杀我便叫他杀,我绝无半句怨言,左右是我欠他的。”
崔昭灵狠狠咳了好半晌,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他眼眶通红:“你这是自寻死路!舒恩,你这是要我看着你死。”
“我重归百夷王室,原本只是为了护着你,护着你们,如今你们可以重归故土,已经够了。”舍迦看着崔昭灵,逐渐冷静下来:“他死我死,他活我活,你若是害他,便先来杀我。昭灵,你告诉我,我阿兄到底在哪儿?”
“……舒恩!”
舍迦打断他:“我说到做到,还请昭灵成全我吧。”
沉默了大半晌之后,崔酒妥协了:“我把舍岈软禁在了寝殿,你回来的比我预想的快……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