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倒是很准确地被蒋彧南攥住了手腕。炎凉想要挣开,他另一手却轻易间已拿走她的水杯,甚至慢条斯理地仰头喝了一口。“正好吻得渴了,”蒋彧南晃晃手中杯,嘴角浅笑无虞,“谢谢。”炎凉的理智早被这男人撕得片片凋零,二话不说上前就要夺回杯子,空姐见事态不对,赶忙上前劝和,这两人的一争一避间,剩下的小半杯水没泼上蒋彧南分毫,倒是殃及了空姐。炎凉看到空姐围裙上的水迹才猛地惊醒,赶紧向空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蒋彧南的声音。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说着已把小费和纸巾都递到了空姐手边。空姐没有接过小费,只拿了纸巾,对蒋彧南职业性地微笑:“没关系。”转头又劝炎凉,说:“小姐,恋人之间有什么事,好好谈谈总比动手好。这位先生脾气算很好了。”炎凉无奈,这番举动下来,倒真像是她在无理取闹。正要解释,蒋彧南却已对着空姐回以一笑,随即拉起她的手就走。路过空姐的推车时,蒋彧南随手把小费放在了上头。真是会收买人心——炎凉腹诽着,狠狠甩开他的手。飞机上那一场闹剧,炎凉自认让外人看了笑话不说,还替他背了黑锅。这或许是她这辈子遇上的最强大的敌人。在面对这个男人的心态里,已莫名生出了一丝怯意,接下来的旅程,炎凉坚决不会再给他生事端的机会,调好座椅,戴上眼罩,落下遮光板,让空姐送了被毯过来,炎凉做好万全准备入睡。可在黑暗中静了估计有半个小时,却丁点睡意也无。冷气温度有些低,炎凉脑子一团乱,翻个身继续逼自己睡,被毯稍稍滑落下去,炎凉正欲伸手去提被角,却有人先她一步,替她完成了。那双手为她盖好被毯,掖好被角。知道是谁,因而心惊。虽然已戴了眼罩,炎凉还是下意识地紧闭上眼睛。有温润的气息覆到她的额角——“好梦。”蒋彧南在她耳边柔声说。☆、炎凉原本以为纽约之行该是十分忙碌的,哪料蒋彧南更像带着一帮臣子度假来了,骑马,打高尔夫,包游艇出海,好不逍遥。炎凉并不负责纪录他的行程,但也耳闻了他这几天游遍曼哈顿和皇后区的事迹。连李秘书都按捺不住,看蒋彧南打了一天高尔夫之后,半夜来敲炎凉的房门,特别焦虑地想与炎凉商讨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蒋总刚上任,结果带着一帮新下属跑国外来吃喝玩乐。我已经听随行来的副经理不止一次这么抱怨了。”炎凉其实已经犹豫了两天,要不要以徐晋夫女儿的身份,跳过蒋彧南,直接和强尼韦尔见面。可她如果真要这么越权,就不得不找一个在公司里镇得住场的亲信来帮忙,才能让带来的这支谈判团队听话。思来想去,也只有周程镇得住场了……周程……炎凉摇摇头,收回神志说:“要不这样吧李秘书,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见蒋总,问问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他如果不能给出个合理解释的话,这样花着公家的钱吃喝玩乐,就不怕我们让他下课?”李秘书虽然跟了蒋彧南多年,但依旧十分忌惮这位上司,听炎凉这么说,脸色几遍才勉强说:“好吧。”翌日九点,炎凉和李秘书已经和餐车一道,来到了餐桌旁。服务员刚把早餐摆上桌,穿着浴袍的蒋彧南一边擦头发一边从卧室走出来。他们入住的是第五大道内极佳位置的五星酒店,窗外即是曼哈顿全景,街道上匆忙的行人微小如蚁,阳光甚好,蒋彧南发丝上的水珠都折着盈盈光线。见到他们两个,蒋彧南似乎不太意外,他自个儿坐在了餐桌旁,把毛巾搁一旁,熨好的报纸就放在他的另一手边,蒋彧南随意翻了两页,才慢条斯理地偏头看看炎凉和李秘书:“正好一起吃早餐。坐。”李秘书摇摇头,仍毕恭毕敬地站着。炎凉最烦这种主仆之分,当即扯了凳子坐下,拿起面包抹黄油。李秘书尴尬地看着炎凉,对她十分无奈了。炎凉看蒋彧南正欲享用的那盘培根滑蛋不错,当即倾身过去,把盘子从蒋彧南眼皮子底下取过来,搁在李秘书面前的桌上。李秘书连忙摆手,“谢谢,我不用。”之后才干咳一声,说正事,“蒋总,我听韦尔先生的秘书说,今天韦尔先生也会去打高尔夫,需不需要我安排您与他……”蒋彧南的吃食被炎凉夺走,倒没说什么,自顾自拿过稍远处的咖啡:“不,我今天去马场逛逛。”李秘书颇为难,正琢磨着下一句该怎么说,炎凉见他旁敲侧击地问不出个所以然,已经忍不住开口了:“强尼韦尔肯定知道你已经到了纽约,你迟迟不见他,到时候生意黄了,你要怎么跟我爸交代?”蒋彧南闻言看看她,突然把手伸了过来,因为姿态随意,炎凉并不觉得他是因为一言不合要揍她,可还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仍旧没能避开他。蒋彧南的手指徐徐略过她的唇边,悉心为她擦掉溢到嘴角的黄油。炎凉表示反感的方式是眉头倏地皱紧,蒋彧南却是难得的好心情,把刚沾到黄油的指尖放嘴里含了含,再看炎凉,目光不纯粹:“味道不错。”全程观看已尴尬的无以复加的李秘书抵着拳头干咳了一声,蒋彧南这才意识到他也在似的,恢复了寻常冷色:“其实对手就像女人,谈判就像恋爱,谁先急了,谁就输了。”炎凉忽略掉他说这话时看向她的,那道意有所指的目光。“那就祝蒋总您好运了。可别把这桩生意玩死。”炎凉起身就走。炎凉都已经走到玄关了,蒋彧南突然说:“等等。”她停下脚步听这个男人还要说些什么风凉话。“我在你父亲的办公室里看过一张你骑马的照片。你应该是个中好手吧,要不要较量下?”炎凉下意识地要回绝,转念一想,笑了,扭头看看蒋彧南,带着一丝藏得并不深的恶意:“好啊。”一行几人将近12点到达马场。蒋彧南应该来过不少次,马场主是个华人,用蹩脚的中文和蒋彧南打招呼。炎凉眺望露天马场,场地空旷,身后的马槽里拴着健壮的马匹。蒋彧南还在与马场主寒暄,炎凉已经进马槽挑马。驯马师跟在炎凉身后给意见:“女性还是选一些温顺的个头小的马匹比较好,比如这匹……”炎凉却已看中了另一匹,当即要请驯马师牵那匹出去。驯马师站那儿没动:“真不好意思,这是蒋……”“那是我的马。”有声音接过驯马师的话头。炎凉顺着声音回头一看,是蒋彧南。蒋彧南执着马鞭慢慢走近:“我来这儿几次选的都是它了,你不会夺人所好吧?”炎凉看看手表:“现在是……国内时间的星期天,晚上。也就是非工作时间。非工作时间,你不是我的上司,我更没必要听你的。”驯马师不帮忙,炎凉自己去牵马。路过蒋彧南身边时,稍微一顿。“你不知道我最爱夺人所好的么?特别是,你的心头好。”炎凉对着他眯眼假笑。“小姐……”驯马师想要阻止。蒋彧南沉默地摇摇头,示意驯马师由她去。这匹马一点都不认生,乖乖就踏起马蹄跟上炎凉。半刻之后,这女人已经在露天马场掀起飞沙走石了,刚换了一匹马走出马槽的蒋彧南,眺望远处那抹飒爽英姿,不禁眯了眯眼。暖日当头,男人背光的眼睛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炎凉试了两圈,适应了马上的颠簸后开始加速。风吹乱了发梢,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觉得什么都是无忧无虑的,就像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