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谢澜音很好奇一件事……“你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我不帮你,再去侯府告密吗?”她盯着昏暗里的男人,紧张地问。他是太信她,还是有手段威胁她乖乖听话?“不怕。”低沉简短的两个字落下,萧元直起身子,迎着远处的灯光再次走向她,凝望她的凤眼比天河岸边最亮的星还要明亮动人,“因为我喜欢的姑娘,绝非背信弃义之人。”谢澜音震惊地忘了躲避。他说,他喜欢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不信?”萧元已经到了她跟前,看着她装满震惊的美丽眼睛,萧元笑了,抬手,拇指食指间忽的垂下一枚红玛瑙耳坠,刚好落在她眼前。红玛瑙轻轻地晃,谢澜音呆呆地看,耳边是他低哑好听的声音,“早在玉井楼上听到你说话的那一瞬,我就为你动了心,所以路过玉泉,认出那耳坠与风吹面纱你耳朵上戴的一样,我才将其收入怀中。澜音,真的,算算日子,再过几天,我喜欢你就满一年了。”他说他喜欢她,快要满一年了。夜里无风,只有星光闪动,看着眼前她亲手扔进玉井此时又被他捏着的红玛瑙耳坠,看着耳坠后他过于靠近的俊美脸庞,谢澜音心跳不稳,恍然如梦。他真的喜欢她这么久了吗?记忆回转,是初遇时他冷漠的背影,是城外他孤傲的一瞥,是僮山上她暗示不舍,他平静地叮嘱她养伤,是离开西安时她不甘心回望城墙,只见百姓进出通行,没有他的身影。真喜欢她,又怎会这样对她?恐怕是怕她不愿意帮忙,便使出“美人计”来诱惑她?谢澜音冷笑,他也未免太看得起他那张脸了。“你……”“你怀疑我想利用你?”欲谋大事的人,若看不出一个才十四岁小姑娘的心思,萧元也不会活到现在。他收好耳坠,目光没有离开她的眼睛,“捡起耳坠时,我只是喜欢你的声音,没有想太多,后来咱们多次巧遇,我对你越发了解,渐渐生出求娶之心。只是我意在西安立足,而你将归杭州,年纪又小,我自知亲事无望,才没有表露出来。”他振振有词,谢澜音却再也不信,讽刺道:“难道现在你就觉得有希望了?”“我不确定,但总要试试。”她退后了两步,萧元没有追,从容地道:“尝过大半年的相思之苦,从怀舟口中听说你要回来,我便打定主意让你知道,所以上元节那晚,我故意落了耳坠,试探你对我的心。而那时我的故人还未找到我,因此你完全不必怀疑。现在说这些确实容易让你误会,但我必须解释为何会如此信你,若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信,那算什么喜欢?”他没有哄过姑娘,不会说甜言蜜语,只会实话实说,除了有些事情必须隐瞒。他太平静,诉情的事做的也像胸有成竹,只说喜欢她,没有一点点担心她拒绝的紧张。他不紧张,谢澜音更感觉不到一点真心,而且他的故人何时来的,还不是他动动嘴皮子的事?“不用试了,我不喜欢你,还请袁公子将耳坠还我。”谢澜音直接伸出手,朝他讨要,“你真心也好,存心利用也好,我欠了你的恩,这次愿意还回去,只求袁公子不要再提其他的,事情完成后,你我再无关系。”小姑娘声音天生娇滴滴,话说得却冷漠豪气,萧元没想到自己会遭受如此果断的拒绝,皱眉问道:“为何不喜欢?”他记得在僮山上,好几次两人目光相对,她都红了脸,娇羞可人,趴在他背上时柔声细语,便是不喜欢也是愿意亲近他的,然而今年再见,她态度陡然转变。“因为我让你唱曲?”萧元低声问,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得罪她的地方,“那你应该清楚了,我喜欢你的声音,当时以为离别在即,自然想听你唱支曲子留作念想,真的没有任何轻视之心。”他再三指出喜欢她的声音,谢澜音越发反感,不喜欢她的人,喜欢她的声音算什么?“耳坠还我。”懒得与他多说,谢澜音再次伸出手。萧元看着她,一动不动。谢澜音抿抿唇,转身就走,才歪过身子,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抢在她开口之前,萧元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她,“不喜欢总要有个理由,你告诉我,只要我能办到,我会改。”他喜欢她,如果只是姑娘家厌弃的小毛病,他愿意改。“放开我!”被人动手动脚,谢澜音大怒,试着甩开他手。她使劲儿挣扎,萧元自知唐突,及时松开,却挡在她身前,语气低了下来,“对不起,我……”“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宁肯被你骂忘恩负义,也不会再帮你。”谢澜音冷冷看他一眼,再次往前走,未料夜黑难辨,不小心绊到凸出来的一条老树根,谢澜音毫无准备,踉跄着朝前面扑了下去。萧元眼疾手快将她扯了回来,快站稳时心中一动,仿佛没站稳般搂着那小腰侧倒了下去,怕磕到她脑袋,他悄悄扶住了她后脑。那倒在地上,谢澜音也疼了。后背撞的疼,身上也疼,被他压的,高大结实的男人,似一堵墙,密密实实地覆在她身上。“你……”“你走路一向这么不小心?”萧元看着她倒映着星光的美丽眼睛,低声问。夜太静她太美,他情不自禁地温柔。略带责备的语气更显亲昵,谢澜音恼羞成怒,一边推他一边撵他,“你快起来!”她身量娇小,萧元既舍不得这柔软的触感,又怕压坏了她,稍微贪恋了会儿,十分君子地蹲到一侧,伸手扶她,关切问道:“没摔疼吧?”“不用你管!”谢澜音拍掉他手,撑着地要起来。萧元没拦,靴子却踩着她斗篷。谢澜音起身地快,被这样一扯,不受控制就跌了下去,正好落到了男人怀里。脑袋里嗡的一声,谢澜音只觉得浑身血气都涌到了脸上,不知该怎么解释,乱撑着他要起来。“澜音……”这样抱着比压着她还享受,萧元舍不得松手,双手紧抱她腰,下巴搭在了她单薄的肩头,像她当初趴在他肩头那般歪头问她,“澜音,我真的喜欢你,你告诉我,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温柔的气息吹在她脸上,谢澜音心砰砰的跳,说不清是因为刚刚的两次惊魂未定,还是这太过亲密的姿势。那怀抱宽阔温暖,在这冷清的暮春深夜,她竟然有丝不舍离开,可是不行,她怎么能让一个男人抱着?羞恼与委屈纠缠,想信又不敢,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太陌生太强烈,谢澜音心里发酸,忍不住哭了,“你放开我……”小姑娘哭得可怜,萧元以为自己的举止吓到了她,毕竟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官家姑娘,他这样搂搂抱抱确实不妥,连忙扶她站了起来。她头也不抬要走,萧元不敢再拦,急着道:“等我确定了动手的日子,再来知会你。”临走时急着交代的才是他最关心的,谢澜音心里冷笑,擦擦眼泪走了,快到门口,正好鹦哥出来接。谢澜音就委屈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平静了,领头走进屋,脱了外衣便钻回被窝,免得被鹦哥看出不对。鹦哥连续打了两个哈欠,困倦地将姑娘外衣搭在屏风上,吹灯后出去了。院子里,萧元对着姑娘闺房站了良久,才心情复杂地离去。她答应帮忙,他松了口气,可她那么反感他,却是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太招人厌,还是他挑的时机不对?夜里躺到床上,萧元难得的失眠了。谢澜音没比他好到哪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想好要忘了他,要去京城挑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他一来纠缠,她便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