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河这时想到了袁西琳。他暂时抹了点皮康霜。他不敢再看,把镜子扑下来,穿上了裤子。他决定马上去医院检查核实。去医院之前,马小河仔细想了想,该到哪一家医院检查。附近的医院,不好去,遇上熟人,会很尴尬。谁往性病科里钻出来,没有性病,也会是可疑的性病患者,一个有过淫乱生活的性病患者。当然,性病医生除外。远一点的,远一点医院不太熟悉,且不知是否有性病科。马小河拍了一下脑袋,他想到了广告。马小河开始翻茶几上的旧报纸,很巧,最上面那份当地的晚报,就刊有一则很醒目的广告。福音医院。马小河默默地念了一遍。广告内容在一个小框框里,大约有一两百字。马小河仔细阅读了,也读到了关于他觉得像青春豆的那些颗粒,刺痒。马小河准备把地址撕下来,想了想,还是把整张报纸揣上了。马小河顺着报纸上划下的歪歪扭扭的交通路线,拐弯抹角,连问带找,总算在一个不算偏僻,也不很热闹的地方,找到了福音医院。还得上楼。上楼时,马小河明显没有路上那么从容。他甚至有点发抖了。有几个护士穿来穿去,手里拿着瓶瓶罐罐,或者打点滴的针头。马小河有点怕,想退缩。眼尖的护士看到了,说,男性病科门诊在301,直走左拐就到了。马小河一愣,不知护士怎么知道他有病,他还是赶紧点了头,几乎是缩着脖子往前走去。医生是男的,马小河放了心。但医生很年轻,年轻得把马小河吓了一跳。年轻医生脸上的平淡,消除了马小河的紧张,他从年轻医生的脸上看出,性病,并不那么可怕。马小河在医生任命的地方坐下来。医生手上还有点别的事情,马小河就四周打量。墙壁上有张图,马小河看着眼熟,又有些陌生,他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看过去,终于认出了图上的东西,图上那东西是有毛病的,像镜子里他胯下的那个东西。马小河摸了摸脸,手指感觉了一下青春豆的硬度。接下来,他看到台面的玻璃下压着一张同样的图,只是缩小了很多。马小河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正当马小河想仔细地看一看,医生忙完了。医生领马小河到了另一个房间,然后轻轻掩上门。大约五分钟后,医生出来了,马小河慢两步,跟在医生背后。结果不是马小河想像的严重,但就是那么回事。医生说,刚刚开始,不严重,坚持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了。医生先给马小河打了一针,说是进口药,效果好。这一针就是一百三十块钱。后来又开了一些药,不多,药费却很不便宜,把马小河心疼得直后悔,在心底狠狠地咒骂那个四川小姐。马小河领完药,才知道这是一家私人诊所。马小河管不了那么多,把药抱在胸前,如获至宝,脚步比来的时候轻快了一点。经过另一个科室,哪一个科室,马小河没看,因为他被到里面一个熟悉的女声吸引了。他谨慎地朝里瞟了一眼,就看见一个女人,一个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能毫不迟疑地认出来的女人——袁西琳,她背朝门,面向医生,穿着高跟鞋的脚很别扭地歪着。和她并肩站着的还有一个高大的背影,马小河知道那是苏曼。马小河差点张嘴喊了出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特殊的场所,连忙加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福音医院。马小河猜测,袁西琳和苏曼,到底谁身体有毛病?有可能是自己将病传给了袁西琳,也有可能是苏曼碰到了问题。马小河想不清楚,探询过几次,但没有结果,马小河就不去想这件事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马小河与袁西琳商量好了一样,彼此都不向对方发出求欢信息,温存的更温存,体贴的更体贴,尽量把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马小河不再动手动脚,积极参加朋友的聚会,日子忽然像蜜糖一样甜腻,别人只道是俩口子准备造小人了。马小河越对袁西琳好,茄子袁西琳越是悔恨交加,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她好几次一冲动,差点告诉马小河,她在泰国跟那个黑人小伙的事。她想告诉马小河,请求他的原谅。但是,苏曼警告过她,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对男人讲,男人的心胸远不如女人的宽广。苏曼说,大部份女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男人的肉体外遇,并且宽容他,但是绝大部份男人,是坚决不会原谅女人的出轨的,袁西琳你要是告知真相,去请求马小河的宽恕,你就是自讨苦吃。让袁西琳奇怪的是,马小河在晚间睡得很死,也没有要求她和做点什么,他和她之间纯洁无欲。没有这一层担心,袁西琳稍微轻松了一点,于是每日吃药,用药,一周上福音医院打一次昂贵的进口针,只知道身体好了,什么都好了。紧张的散步晚饭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吃完饭,雨就停了。空气很清新,等左依娜收拾完碗筷,平头前进就提出来,到楼下散散步。平头前进兴高采烈,顺便削好一个苹果,分了一半给左依娜,两人啃着苹果,趿着拖鞋出了门。散步这个事情,原来很少,左依娜提起过,但是平头前进下班时间没个准,回来就喊累,大家都没有兴致。可见,散步这东西,只是个情调,人在疲劳时,是不需要这个东西的。就像做爱,兴致来了,随时随地,只要是安全做的地方,都可以做一下。出门时,左依娜特意看了一下门上的锁孔。某个晚上,关于断钥匙的梦,梦中那枚坚硬的钥匙在手中的绵软感觉,怎么也抹不掉,她的手总是不由自主地,握成捏着钥匙的形状,她感觉钥匙在她的手中,一直在她的手中。她开门的时候,背后昏暗,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路追了过来。她怕黑,怕鬼,怕一切眼睛看不清楚的东西。想着这个梦,左依娜心头一冷,挽紧了平头前进的手臂。她从没对他说起过这个梦。她做的梦太多了,只要醒来后还记得的,她都会讲给他听。但是这个梦,她没有对他说。公路上的车不多。平头前进说走远一点。他指向了护城河那边,一条相对幽静的海边公路。那里两边的绿化很好,花草繁茂,适合于散步,当然因为有些僻静,不宜带上钱包,以免遭到抢劫。他们就慢悠悠地,像一对老年夫妻那样,踱过了护城河上的桥。桥连着那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所以,过了桥,他们就走到了十字路口的左侧,再左拐,就沿着护城河,一路往海边公路走去。左依娜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她控制着心里的紧张,松开了挽着平头前进的那只手,装作很惬意的样子,甩动手臂。她害怕,庄严的车忽然停靠在哪棵树下,用他那双海水一样的眼睛,卷起浪潮,向她涌过来。而她,还挽着平头前进的胳膊。她不能那样,庄严肯定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可是松开平头前进的胳膊,她又觉得很难过,她其实是很想挽着他的。可是,她不得不松开了,松开了,还和平头前进保持几拳头远的距离。于是,她听着拖鞋的声音很单调,她有点心不在焉。每次有车子开过,她的心都会随之一紧。如果是白天,一定能看清,她的脸色变了,并且眼神慌乱。但夜色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夜色,做了她的同谋。没这么巧吧。她想,宽慰自己,并且慢慢放松。然后,她不由自主地挽起了平头前进的手臂。他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他小时候的。海风穿过一片正在开发的平地,穿过树的间隙,穿过他们,向城市中心奔跑。她穿一条线条简单的黑裙子,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髻下纤细的脖子,有点白,远远看去,有一个落寞的亮点,在缓缓地往前推移。公路边一对吵架的男女。女的骂什么,听不清,只见那男的火了,伸手一推,女的倒在了地上,男的补了一脚,女的哇哇大哭。过了两秒钟,男的把女的提起来,女的好像一件东西,男的花了好一阵才把她放稳。女人没有再倒下去,两只手里好像握着榔头,朝男的捶打过去。男的用胸口挡了一会,又伸手一推,这回比上回猛然,女的扑嗵倒地的声音很响。女的没有哭,好像不知发生了什么。男的脚又踢过去,一下又一下,像踢一头牲口那样自然。左依娜有点很愤怒,她觉得踢在自己身上。在男的踢到第八下的时候,左依娜厉声喊了一句,不要踢了!男的停下来,男的和女的都诧异地盯着她。你不能这样打女人。还有,你不能任他打你。左依娜分别对男的和女的说。男的凑近几步,影子灰糊糊的,把左依娜上下看了一遍,说,关你什么事。平头前进跨前一步,挡在左依娜面前,说,你想干什么?我现在就报警,你殴打女人。这时,地上的女人迅速地爬起来,和男的并排站立,忽然间精神抖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