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们看看苻令珠的小身板,再看看对面疼的脸都扭曲的男子,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给她撑腰。
就连那被救出的异族少女,都顾不上从肩膀上滑下的衣裳,睁圆了眸子。
那领路人就更夸张了,“哎呦,我的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就为了这么个混血,冲撞了郎君不值当啊!”
异族少女瑟缩地低下头,一连串眼泪滴进地里,被嫂子拍了拍肩膀。
男子吸了一口气,指着苻令珠道:“听见没,你把身后那女的给我交出来,再自扇三十下巴掌,本郎君,就不重罚你!”
苻令珠舔了舔唇,气笑了。
呦,合着列一堆条件,还不是放过她,而是不重罚?
意思,她赔着罪,还是得受罚。
因而问道:“谁给你的底气,当街强迫民女,还倒打一耙?”
领路人又冒了出来,扶住那男子,在那男子说自己是长安人时,焦急着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劝她赶紧和男子道歉。
苻令珠扶住额头,“真是。”
她指指那个男的,又指指自己和身后的婶子们,“他是长安来的,我们也是,你是谁雇的?”
领路人松开扶住男子的手,不住的给她赔罪,小声道:“夫人莫怪莫怪,即使夫人们是长安人,但女子在蒲州城,没什么地位,和长安城的郎君对上,对夫人不利啊。”
他这副做派,苻令珠真想也抽他两个巴掌,偏偏他还真是为自己着想。
因此,从荷包中掏出铜板递给他,“既如此,你赶紧远离此地,便当今日没有接过我们的活。”
领路人接过钱,看看她,道了句:“夫人小心。”从巷子中赶紧走了。
没了领路人这个糟心玩意,苻令珠终于能将胸中憋闷之气,发在面前男子身上。
那男子一身绫罗绸缎,想必家境不差,此时见为自己说话之人走了,而苻令珠一副不打算放过自己的模样,说道:“你别乱来,这里可是蒲州城,管不了我的!”
她脚下碾了碾并不存在的东西,“蒲州城管不了你?官府管不了你?”
“管不了!蒲州律法便是如此,长安人没有罪!”男子昂着脖子叫嚣,而后说道,“你们也是长安城来的,我爹可是在长安城当官的,劝你们识相点,不然我书信一封,有你们好受的!”
婶子们听见此话,怕苻令珠真得罪长安城的官员,劝她赶紧走,反正人也救下来了。
苻令珠回头安抚了她们一下,这可真是长安人被黑的最惨一次。
“我们长安城,可没有你这种垃圾!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她一步一步向男子走去,伸出手想要打他又收了回去,太脏了,她下不去手,“我且看看他们能不能管!”
眼见着她又要动手,那男子尖叫一声,浑身酒气熏得苻令珠止不住侧过头。
“那个小娘子可不是什么良民,是混血,混血是这个世间最肮脏,最低贱的牲畜,他们理当该死,所以你即使把我送过官府去也没人管的!在蒲州城混血就是罪。”
苻令珠动作一顿,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大堰一直以来便在宣扬各族融合,朝堂之上,不少胡人都位居高官,怎么,在这个男子嘴里,有胡人血统就是罪了?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她是汉人和库伦人生下的,她的血是肮脏的,既不属于汉人,也不属于库伦人,在蒲州,她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奴婢!”
那男子越说越有底气,指着那异族少女道:“不信你问她,就算我把她杀了,蒲州城的官府又会不会管我!”
异族少女看着苻令珠没有回头的背影,她不想让这些救她的人和长安城的郎君产生冲突,可又舍不得这少有的亲近,急的泪都忘了流。
在她眼中,苻令珠突然动了,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暴怒,也顾不得那男子浑身脏臭,一脚踹到他的腿上,直接将他踹倒。
“蒲州城管不了你,我到要看看,长安城管不管得了你,大堰律法管不管得了你!”
她缓缓蹲下身,在一众人面前,一巴掌扇在那男子的脸上,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笑道:“你知道,上一个,问我自家父亲是谁的人怎么样了吗?他啊,被国子监除名,发放西北了。”
听到国子监三个字,男子抖了抖,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这些夫人们,不是他以为的长安百姓,反而大有来头。
见那郎君要躲,她不由分说,伸手扣住他的下巴,眼里一片阴霾,“你且跟我说说,你那在长安的父亲,是什么官?我掂量掂量自己实力,看能不能跟御史大夫透个气,让他参上你父亲治家不严一本。”
男子听此反而不怕了,只觉她是在骗人,御史大夫是何人,还能让她说上话,含糊不清道:“我告诉你,此事不能善了,啊!”
“多嘴,”苻令珠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脸,活脱脱一副恶霸的样子,“我父亲不才,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学生遍地走,我母亲是苏氏嫡女,我伯父再不济,也是三品大员,带个话而已,你以为呢?”
“啧,别觉得你和你家父亲够不上的人,我就见不到了,觉得长安远,拿你没办法啊,那你试试看,我今儿在这把你打死了,你看看,他们敢把我抓进牢里吗?”
“别说这是蒲州城,便是长安,我都能全身而退,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