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不是聪颖之人,能保持优异的成绩待在甲班,全靠平日里的努力,多年不碰书本,真的记不住更加深刻的理解,在朝堂为官又不需要考《左传》。
而为了钻研向上,她整日里琢磨的也不过是人心二字,
哎,应付宴席,华丽夸赞大堰盛世的诗歌足矣,上折子也只需要注意引用,跟在国子监单纯的学习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次考完之后,是要沦落到丙班了。
丙班,丙班也挺好的。
不过这长时间的考试,倒是让她的彻底冷静了下来。
刚刚重生就遇见和王易徽的比试,好不容易躲了过去,又迎来了国子监的季考,打得她措手不及,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
想要回家见父母的念头,愈发强烈起来。
她是不是也有了改变上辈子事情的能力,是不是可以避免苻家重蹈覆辙,是不是可以让父母见她出嫁满足心愿,是不是,是不是可以陪在父母膝下。
再也不想经历上辈子的惶恐无助,脚步急促起来,出了国子监的门,苻令珠临上软轿前,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决定,自己走回去。
国子监门前满是前来接各家郎君小娘子的轿子,堵得水泄不通,坐软轿还不如走得快。
她身边的婢女见状,将包裹放到软轿上,赶紧跟了上去。
几匹骏马嘶鸣着从她们身侧跑过,一个个惊讶她这娇弱的小娘子会选择步行,纷纷回头看她们。
为首那人淡漠的目光扫过苻令珠,又很快一声“驾”,跑的无踪影。
被马儿激起的尘土飞扬,苻令珠拿出汗巾蒙住口鼻,不住用手扇,该死的王老狗,显摆你有马是不是。
她身后的婢女见状急地不行,小声提醒道:“三娘,注意礼仪,不可用手扇风。”
苻令珠看了婢女一眼,直看的婢女缩脖,自己大步走了起来,而后想到自己现今是小娘子,又放慢步伐,享受着身边的人声鼎沸。
从国子监回家的这条路,往日走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一但连自己的姓氏都失去,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府邸住进别家,哪怕再走上这条路,都变的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特有的怀念。
街道两旁商贩推着他们的货物,趁国子监里有钱有权的郎君小娘子终于放了假,特意赶来赚一笔。
有那一头金发的波斯人,说着流利的长安官话,出售着他们特有的香料;还有据说盛着大船,从海的那头过来的昆仑儿费力的同买家比划,介绍他这是正宗的黑胡麻(黑芝麻);玻璃杯、小铜片、南洋美酒,东西多的数不胜数。
俨然要将这条长街,变成繁华的西市。
终于,苻家到了。
走过熟悉又陌生的长廊,穿过布置的诗情画意的院子,看见屋里正在下棋对弈的父母,苻令珠笑了。
这是她活生生的父母啊。
见到她回来了,苻铎赶紧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黑子白子混在一起,看也不看就放进了棋盘中,一身宽袖长袍的俊秀儒雅男人脸上闪过慌乱,站起身,还搓了搓手。
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表情,解释道:“明珠怎么今天回来的晚了,父亲这是等你等的心焦,才和你阿娘对弈起来。”
苏若儿苏夫人也为自家夫君解围,招呼着婢女给苻令珠倒水,“没错,是你阿娘呆的无聊,才同你父亲对弈的,你万要误会了他。”
“就是就是。”苻铎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
似是怕她还要揪着自己下棋的事情不放,苻铎用不高明的手段转移话题,“三个月不见明珠,你又瘦了,在国子监可还好,饭食的怎么样?你们教习可有为难你?父亲可都跟你们国子监的祭酒打过招呼,要好好照顾你的,没让你受委屈吧?”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问的苻令珠心中酸涩不已,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在了胸口。
明珠是父亲苻铎自她一出生就起的小名,意为掌上明珠之意,父母两人也真的将她当成宝贝疙瘩护着宠着,她一句想上国子监读书,本志山游水的父亲就立马捐了个五品官,将自己困在长安这方寸之地,把她送进了国子监的太学。
从她十四岁入学到如今,已过五年。
将眼中涌出的热意逼回,缓缓吐出那口浊气,她才状似镇定的回答道:“父亲、阿娘尽管放心,儿在国子监一切都好,祭酒和教习都对儿倾囊相授,国子监的膳食堂每日伙食都不重样,还有东阁可以点菜,儿到觉得自己还胖了些。”
苻铎和苏若儿对视一眼,均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和震惊。
他们一向觉得棋琴书画是小道,只有为官造福百姓才是大道的女儿今儿是怎么了?没有劝说她的父亲认真为官,还如此耐心的解释在国子监的事情,这要是往常,早不耐烦,抓紧一切时间回房念书了。
这肯定是在国子监受委屈了,便一定要苻令珠说出来。
苻令珠今天刚刚回来,能说的不多,想着既然不同王老狗退婚,还是要先告诉父母,张口刚提了王易徽,还没往下说,就被苏若儿打断了。
苏若儿一向温婉大气,此时听到苻令珠提及王易徽,就开始训斥苻铎,“都是你,早早将明珠的婚事定下作甚!惹得明珠不开心。”
苻铎被说的委屈,“那不是当时和王兄相谈甚欢,况且他家的小沛笙当真是一表人才,不给明珠定下,就得便宜其他小娘子了,我哪知道明珠不喜欢他,后续王家又发生那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