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和仿佛是在央求:“除了离开朕,其他的无论什么朕都答应你。”
月蓝冷笑一声:“可除了离开陛下,其他的妾身都不想要。”话落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椒房宫。
我尴尬地留在座位上,走也不是,继续待下去也不是。
李儇呆坐在座位上,脊背挺地直直的,好像逞强地在外人面前保持高傲,可眼里灰色的失落已淋漓地出卖了他,他一席干净的白衣依然出尘美好,可这一瞬间,他的颓废,无助,挣扎和绝望,终于能够把他和那个为红颜而失掉江山的无道昏君联系到一起。
“陛下……”我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李儇兀自笑了一声。
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觉得不能一直一声不响地闷下去。
他夹起那块浸了毒的鱼肉,仔细翻转端详:“若没有绝对的把握,朕绝不会拿她的性命冒险,朕恨不能把心交给她看。”
“小女不敢怀疑陛下对蓝妃的心意,只是对蓝妃而言,椒房宫就好比一座黄金雕琢的鸟笼,陛下把蓝妃关在笼子里,再华丽的牢笼都是束缚,如果陛下真的爱蓝妃,或许应该成全她。”
说到底,这是他们的家事,与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打算掺和进去,只是在一旁看着,以旁观者的角度说句公道话而已:“七王爷救下月蓝的时候,他对月蓝说,她再也不是谁的奴隶,她是自由的,所以,他没有强留她,她是自愿留在七王爷身边,可陛下什么都能给她,唯独不能给她自由——”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将我打断。
“陛下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报——”传信官双手捧着一道奏表一路小跑,跪地将奏表奉上:“启禀陛下,沙陀族使者已经启程,这是此次七王爷与沙陀来使签订的条约,请陛下过目。”
李儇拿来奏表,盯着奏章外“寿王晔呈”四个字,抬眼之时冷光忽现:“七弟与沙陀族签了条约?朕却如何不知?”
传令官奏道:“七王爷说陛下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不用劳烦陛下,所以就代陛下与来使签了合约。”那副语气仿佛李晔这么做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李儇举着奏章停了片刻,忽的冷笑一声,连第一页都没有翻开,随手扔到地上:“既然如此,还拿给朕看做什么。”
传令官走后,我捡起地上的奏表:“割让河中十五州的事,七王爷从来没有奏报过陛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儇斜睨我一眼:“墨姑娘若对朕之事上心的话,与其在这里看朕的笑话,不如替朕把月蓝找回来。山间夜里寒凉,朕怕她受了风寒。”
我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开,他这样一说反倒觉得是种解脱。夜色已经深了,龙鹤山上的夜空仿佛离地面很近,伸手可摘星辰。
我在回丰华殿的路上看到了月蓝,川中的山很陡峭,她站在悬崖边上,像枝头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除非他死了,否则我永远都回不到夫君身边。”
她好像知道我就站在身后似得。
她望着悬崖下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崖底有隐隐流水声传来,但景色已完全笼罩在黑暗的夜色里。
“以我的能力,我根本杀不了他,墨姑娘,你也说你我有缘,你愿意帮我吗?”
“我不会帮你的。”
其实如果不是为大局考虑,我也不是不支持月蓝的所作所为。作为一个国家的统治阶层,国土就是皇族的脸面,而李儇当政后治国无方也就罢了,遇到起义军根本不反抗,只知道夹着尾巴逃走,实在是李氏一族莫大的耻辱。若我还是皇室中人,早就提把刀架到他脖子上。
“你也知道,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我做过许多荒唐的事,但弑君这种事,我万万不会做的。”
“也是。”她怅惘地继续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再没与我说话。
从那一夜之后,她还是时常出入丰华殿,有了新鲜的吃食也常常叫我到椒房宫享用,她再也没对我提过行刺李儇的事,日子过得悠然和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我以为她最终还是放弃了。但有一次偶然间听到李儇强行将她抱在怀中,半开玩笑地笑着问她:“这是你第几次想杀朕了?”
她认定的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我想,好在李儇对她一片痴情,不然她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
只是可惜这一次又被墨白猜中,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