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的喜闹声不断,小孩子拦轿嚷着要糖吃。
李睦在那接连不绝的欢声笑语中低眸看着眼前的沈玲珑,似乎是看到了十字出头年岁的她。
那时的她,同他笑闹着说,要嫁给他做新娘子。
彼时的李睦,曾经在心底暗暗希冀过,盼望过,最终,却还是什么都不敢奢望。
她说要他赔她一场成亲礼,眸中满溢委屈。
李睦其实并不知晓,她的委屈,是因为他没有在那场成亲礼上,还是,仅仅是她的夫君不在。
其实无论是少年时青梅竹马笑闹的那段时光,还是这段重逢的日子,玲珑都未曾认真对他言及情爱。
少年时她待他的亲近与欢喜,李睦不是感受不到,可他更明白,那大抵是小姑娘自幼孤独,依赖玩伴罢了。
彼时她年岁太小,哪里能明白什么情爱呢?
他不过占了天时地利,伴在她最为烂漫的幼年岁月,成了她亲赖信任之人。
可这未必就是男女情爱的喜欢,她也未必是想要他赔她一场成亲礼。
而今是她忘了那段记忆,忘了她的夫君,才将自己视作郎君爱侣,可李睦没有失忆,他记得他不是她的夫君。
诚然,玲珑是他少年光阴里,最动人最灿烂的记忆,他的人生里,除却家族冤案,也就只她能牵动他情绪,左右他抉择。
两心相许,白首终老,自然是李睦盼望渴求。
可这盼望,不能是趁人之危,更不能是顶着玲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夫君的身份。
更何况,他也无法确定,此时此刻的玲珑,待他,是男女情爱的欢喜还是亲近之人的依赖。
李睦心里叹了声,垂着的眼眸里眸光极尽温敛,将一切翻涌的情绪,无解的心绪,一一藏下。
而后,唇畔携着笑意,抬手将玲珑有些散乱的青丝,重又挽起。
“早说了睡醒后不要自己挽发,怎的又自己挽了头发,瞧这乱的,真跟个小疯子似的。”
玲珑早起时匆匆挽发的簪子松了些,将她鬓边的几缕发丝落了出来。
他眉目温和,笑着将她头发重新挽好,却未曾答她方才那句成亲礼的话。
反倒瞧了眼天色,口中道:“时辰可不早了,该去铺子上了。”
话落,便从一旁的石凳上,取了个帏帽给玲珑戴上。
李睦行走江湖,原是不在意女子在外是否抛头露面的,此前也从未给玲珑准备过帏帽,不过昨日那宋家少爷的事,却给他提了个醒。
故而今日特意备了帏帽给玲珑戴上。
他这副顾左右而言它的作态,对着十岁的玲珑或许有用,可对着眼下的玲珑,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见他如此态度,玲珑也起了气性,满心的委屈不满,想着到底是错看他了,怪不得成亲之日缺席还让人代为迎亲,原是本就不在意她半分。
她委屈的厉害,也顾不得旁的,取了帏帽摔在他身上,抬步便走。
小姑娘本就娇纵,脾气也不小,加之李睦重逢至今有心纵容,玲珑如今的气性,比之幼时,是只多不少。
眼瞧着她发了脾气,直直就往外走,李睦无奈摇头,拎着帏帽赶忙追了上去。
一路紧跟着,很快便到了铺子上,玲珑还在气头上,刚一跨进了铺子门槛,便甩上了门。
铺子里的伙计见这情景吓了一跳。
后头跟来的李睦推门进来,示意这伙计先出去。
伙计赶忙溜到了后院去,李睦回身有关了铺子的前门,才又到玲珑跟前来。
“玲珑,你失忆了,许多事情都不记得,我怕,来日你若是想起失去的记忆,并不愿意让我赔你一场成亲礼,也怕来日你会怨我怪我。”李睦话音温和,同玲珑细细讲着他的忧虑。
可玲珑听了这话,却蹙眉侧首,望着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我失忆的那段日子里,你蓄婢纳妾豢养外室,对我动辄打骂冷言冷语?亦或是我们夫妻不睦,早已预备和离?”
“说的什么胡话,我自然不会如此待你。”
“那便对了,既然如此,我失去的记忆里有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会想要和你成亲的呢?”
玲珑这话,却是问住了李睦。
他总不能告诉她,因为你望却的记忆里,嫁的如意郎君,另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