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悲哀的望向自己最忠诚的臣子和最要好的兄弟,犹自目瞪口呆,似乎还没有从过度强烈的惊吓中醒转过来。
幸村却不知道,令真田震撼的,不是“一辈子别想进洞房”,而是要前往冰帝这件事。
真田的胸口有个声音大喊,我要去冰帝,我要去冰帝了!我或许要再见到“她”了!
他何尝没有想过,前往冰帝一趟,去弄清心头那个既甜蜜,又困扰的疑问,奈何军务繁琐,无法脱身,再说这种事,他绝对不想假手他人,甚至是不愿让任何人知道的……
唉,弄清了又能怎样呢?自己是有婚约的人了,无论是“她”还是“他”,也都止于私心恋慕而已,毁诺逾矩,有损家声和武士尊严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见真田眼睑低垂,神色像是有些松动,幸村赶紧呼唤,“弦一郎,弦一郎?”
“嗯,殿下,我会不辱使命的……”真田僵硬的转身,又僵硬的俯首。
“什么?你只管辱,应该辱,必须辱!”幸村急急的拿着真田的手,“我一生的幸福就在你的手上了,无论如何,让冰帝和迹部景吾不要答应这门亲事!”
“咦,为什么?莫非你不乐意娶冰帝的世子?”
“弦一郎,我们是十几年的兄弟吧?你到底有没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幸村倒退两步,痛苦的扶额□,“瞧我这几天,像是很乐意的样子吗?”
“原来是这样,对不住……”
“算了,不怪你,你怎么能够理解,被逼着和不喜欢的人成亲的感受呢?”
幸村颓唐的叹了口气,谁知真田竟然大声的脱口回答:“我自然理解的!”
“唉,你,你理解?”幸村一个激动,又紧紧攥住真田的手掌,“这么说,你是愿意帮我了?”
“帮你?”真田一愣,随即省悟过来,自己刚才险些失态,暴露了心底的秘密,但对于幸村,的确也起了同病相怜,难兄难弟之情,不禁又多问了一句,“你要我怎么帮你?寻个藉口,推辞了这件差使么?”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幸村连忙趁热打铁,“你照样做你的议婚使,照样到冰帝去下聘,只不过,告诉迹部景吾,说我,说我,对了,就说我风流成性,行为不检,男女爱宠一大堆!”
真田皱眉,不满的抽手,“这种胡言乱语我不会说!”
幸村深知真田的性子,要他说谎,确实是千难万难,踌躇了一会,只能把心一横,“那你就干脆实说,我不喜欢他,就算娶来了,也不会宠爱!”
真田也踌躇了一会,终于重重的点头,“好,国主的使命我会履行,你的话,我也会转告!”
幸村感动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弦一郎,我一生的幸福,就靠你挽救了。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出家的!”
真田面部的肌肉跳了一下,表情好像很漠然,又好像很萧索,自嘲的哼了一声,“出家就出家吧……”
出家人是不能进洞房,但出家人仍可以效忠主君,一想到要和自己进洞房的,不是那个“她”,真田还真对这个威胁无所畏惧了。
迹部领着桦地、忍足、观月和不二,穿过一片疏林,前方就是一大片广袤的平原,风吹草动,远处横了一痕青山,放眼开阔,令人胸胆开张。
观月忍不住赞叹,“好一处所在啊,世子殿下可真会享受。”
迹部听见“享受”二字,“哈”的一声朗笑,也不答话,马鞭前指,一抖缰绳,率先拍马疾驰。
观月抢先跟在迹部马后,忍足也不争抢,微微一笑,等待不二裕太也紧紧跟上观月,才不紧不慢的松了缰绳,放任马匹自由奔跑。
四人弛行了一段,忽然前方山坳那边,传来怪异的隆隆声响,接着就看见一大片灰黑色的影子扑进视野,迅速壮大,由远而近。
“观月,小心!”不二微微色变,警觉的靠近观月。
“不要紧的。”观月不仅不害怕,反而翘首眺望,很快就看清了,是一大群骏马,纵情飞奔,仿佛没有任何约束。
马群飞快扑到了眼前,果然都没有配马鞍和缰绳,怒潮奔涌般马蹄声中,尖锐、响亮的叱咤格外醒耳。
领头的是一匹异常神骏的大黑马,没有了鞍鞯的束缚,正奋啼扬鬃,狂野的纵情飞奔。
马背上骑了一人,一手搂定马脖子,另一手也不持马鞭,而是握了一柄带鞘的战刀,不住的抽打大黑马。
马背颠簸不已,那人也锲而不舍,一人一马带领了身后的马群,从四人眼前席卷而过。
不一会儿,马群去而复返,还是那匹大黑马领头,虽然还是刨蹄喷鼻,却老实多了,刚才那人还稳稳的骑在马背上,显然是收服了它,还有一人骑马和他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