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把纸笔还他,然后亮出手里的钞票。
&ldo;你要我载你去?&rdo;他的声音好像在唱歌,&ldo;我要收你来回一趟的钱。&rdo;
我点点头,成交。快走吧,好心的先生。
我举起两手,没问题,我同意。
&ldo;你又湿又冷,快上车吧!&rdo;
当然好。我上了车,数着时间,直到他终于把车开出车站。耳边好像还听到枪声,鼻端还闻得到血腥味。那种味道,我一辈子都会闻到。
司机打开收音机。完了,我对自己说。会有电台广播,说要追捕逃掉的第五个人。司机会转头看我,马上就知道了。要是我够幸运,他不会在路边停车,而是会让我乖乖坐好,让他掉头一路开去警察局。
没想到广播没消息。感谢上帝,广播电台跟警察局没连线。司机继续开,我还是没敢放松,心想随时会有头条快报。说不定还有某种我不懂、只有司机知道的代号密语,意思是车上有逃犯,警察还会设路障要抓你。
代号没出现,司机载我一路来到纽约,一路上还哼着小调。我又拿纸过来,写了一个距离餐厅几条街外的地址。不能让他知道我的去处,这只是以防万一的步骤。
车资加小费总共是一百五十。司机谢过我,要我赶紧进门,说这种天气,没穿外套在外面跑是白痴。他好像还想多说什么,不过我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等车走了,我才转往一二八街,走过转角,就看到餐厅,灯还亮着。虽然很晚了,柜台前面还有客人排队。我从侧门进去,走上楼梯,回到我小小的房间。
这时,鞋盒里的白色呼叫器响了。
第九章 密歇根州,1999年6月
学期的最后一天,我还有一年才毕业。不过还是觉得这一天很重要‐‐葛里芬可能要去威斯康星州上艺术学校。据说离家还不够远,不过他的选择不多。我不知道没有他会怎样,不过那一天,马提先生把我带到旁边,说有好几间艺术学校在打听我的事,说它们在这一区的艺术成果展看过我的作品,对我的&ldo;特殊情况&rdo;特别感兴趣。我猜这是很好的卖点,&ldo;奇迹男孩&rdo;受创的心灵得到艺术的抚慰。
&ldo;这是很好的机会。&rdo;马提先生说,&ldo;你知道去艺术学校会怎样吗?&rdo;
我摇摇头。
&ldo;你那么会画细节,还有天生的技巧,学校会让你完全发挥实力,大家都会很高兴,还会要你在画布上拼命泼颜料。等你毕业,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高中教美术。&rdo;
好吧,这真是动人的鼓舞。
&ldo;好处是,美女多,搞头也多。&rdo;
我对他点个头,比一下大拇指。马提先生拍拍我的肩膀就离开了。
那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件事。说不定我最后也会去威斯康星,再跟葛里芬当同学。见鬼了,只要能离开,哪里的艺术学校都可以。我胸口有了轻飘飘的感觉,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学校结束,接下来就是长长的暑假,不晓得晚上要怎么打发。铁定会有派对可去,可是我不太喜欢派对,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但是我知道葛里芬和其他的美术课同学,到了晚上,铁定要&ldo;做点什么&rdo;。
葛里芬在晚餐后来酒店接我。我在外面等,他开着红色的雪佛兰过来,椅子皮套居然是格子纹。等我上了车,指一下自己,比个开车的动作。
&ldo;不行,我开。&rdo;葛里芬看了大伯的马奎斯一眼就决定了,&ldo;来啊!快上车。&rdo;
我指了指葛里芬,接着比个喝酒的手势,然后两手在耳边画圈,表演一个开车很猛的疯子,这样葛里芬就懂了。于是我们最后还是开了马奎斯出门。这车当然很有型,还是双色的‐‐深褐色和浅褐色。后保险杠撞凹了一块,大概跑了十万里,还有,闻起来像是一间雪茄工厂。
目的地是美术课一个女同学的家,外面已经有几个人坐在折叠椅上,一脸无聊相。我们闲逛了几分钟,然后就去下一家。太阳下山了,天气也变凉了。
我们就这样一家家逛下去,又来到另一个同学家里。看起来还是没什么搞头,不过这一家比较有趣,起码人很多,而且暗下来的天色,好像是告诉大家,好玩的才刚开始。后院里音乐声很大,烤肉架的烟雾飘向天空。女同学对我挥手,还过来两手抱住我,我面不改色。她还贴在我耳边说只要我努力,什么都办得到。这种话,只有在空腹喝酒之后才会说。
她又把我拖进后院,音乐声大到我耳朵痛。我记得这女生喜欢奇怪的电子舞曲,大家都随着奇怪的旋律跳舞或摆动。还有六七个人在旁边的跳床上蹦跳,还撞在一起,差点从上面摔下来。现场好像只有一个大人在,他固守在烤肉架旁边,耳朵戴了一副耳机。
同学不知道又吼了什么,我听不出来,接着她干脆指向一群站在远处的女生。娜汀看到我,挥手要我过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我终于来到另一头,看到女生围在一个银色的澡盆边,里面装满了冰块和啤酒瓶。娜汀走过来,两手各拿了一瓶啤酒。她今天穿短裤配无袖上衣,看起来像网球选手,而不是学美术的。娜汀递了一瓶啤酒给我。
我打开啤酒灌了一口,很冰,还不难喝。我从来就不是很喜欢喝酒,每天看多了东倒西歪的酒鬼上门买酒喝,就倒足了胃口。不过今天晚上嘛……见鬼了,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