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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为什么要这样?想不透。我们都有&ldo;自由意志&rdo;，但&ldo;命中注定&rdo;，总挑那块有问题的糖霜巧克力蛋糕。

见鸡是鸡

这天，思想史教授有点沮丧，他的是非心，他的信念，像鼻头上摇摇欲坠的黑框眼镜，望着课堂上十几个学生，他说：&ldo;如果人人指鹿为马，那只鹿，说不定有一天，真会变成马。&rdo;

温暖的十二月，冬，越来越像夏。

教授没察觉后排有个来旁听的，这人一向在街市卖猪肉，也是遇上批发商指猪为牛，影响活计，来求道解惑去头痛的。

忽然，门外飞进来一只母鸡;这鸡，不是嘴黄、爪黄、皮黄的美味&ldo;三黄鸡&rdo;;是一只鸽眼歪嘴怪鸡。鸡跳上讲坛，斗鸡眼瞟瞟教授，说：&ldo;我要给大家上一堂课。&rdo;

&ldo;请讲。&rdo;教授和颜悦色，揾食艰难，对一只鸡，他都卑躬屈膝。

&ldo;我要讲的是：名鸡，非鸡。&rdo;鸡说。

教授听说过&ldo;白马非马&rdo;，但&ldo;名鸡非鸡&rdo;是怎么回事?他一脸茫然。

&ldo;我本来是鸡，但写了本《鸡婆性交史》，大家爱读，我就变了名鸡;名鸡非鸡。&rdo;鸡说。

&ldo;如果名鸡不是鸡，究竟是什么?&rdo;学生问。

&ldo;人上人。&rdo;鸡解释：&ldo;我名扬四海，大人物来求见，还得预约。如果我是鸡，人家来朝圣，就变了&lso;叫鸡&rso;，就污了他们美名。&rdo;

&ldo;名鸡非鸡论&rdo;，原来也顾全了&ldo;大人物&rdo;脸面。

&ldo;不敢苟同。&rdo;教授软弱，还知道曲直。&ldo;不敢苟同?&rdo;鸡生气了，喔喔叫：&ldo;你知不知道，我在鸡书上印一张鸡相，版税，就比你讲课一年还要多?&rdo;教授哑然，他没想过鸡会变得这么嚣张，也许，乾坤错乱，世界就要毁灭了。

&ldo;我干你娘!&rdo;蓦地，那旁听的贩夫冲近讲坛，执着鸡头，手起刀落，随手拔毛，转眼把一只光鸡掷在桌上。&ldo;鸡，飞得再高，还是鸡!&rdo;贩夫说完，课堂鸦雀无声。

&ldo;见鸡是鸡，见鸡说鸡，就是教育之道!&rdo;教授憬然有悟;窗外，云雾里，隐隐有一线青天。

男人的逻辑

话说有个德国女人写了一本手册，要缩窄男女之间的鸿沟，因为男人多言不由衷;而女人，总是&ldo;好问唔问&rdo;。譬如，外出购物，男人说：&ldo;那并不适合你。&rdo;意思是：这东西太贵了。&ldo;买那个吧。&rdo;就是：我想回家了。手册，还列出十个问题，是女人决不该问男人的，因为男人不能理解个中&ldo;逻辑&rdo;，其中包括：&ldo;如果我变肥和变丑了，你仍会爱我吗?&rdo;&ldo;为什么你会爱我?&rdo;&ldo;你在想些什么?&rdo;这部书能流行，真是有益世道人心。

如果有&ldo;上帝&rdo;这种东西，这东西一开始，就决定玩残人类：它创造了两套&ldo;思考方式&rdo;给男人和女人。

比方说，女人最爱问男人：&ldo;你爱我多一点，还是爱以前的女朋友多一点?&rdo;不管事实上，还是礼貌上，男人无可选择，只能答：&ldo;当然爱你多一点。&rdo;&ldo;只是多一点?就多这么一点点?&rdo;女人，对自己设定的问题和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例必不满意。&ldo;不是一点点，是很多。&rdo;男人补镬。&ldo;有几多?&rdo;女人照例穷追猛打。&ldo;总之好多，好多。&rdo;在男人的&ldo;逻辑&rdo;里，爱，好难量化，因为一旦量化，就牵涉到测量方法，以及该使用的度量衡单位。&ldo;你怎么可以说得这样不清不楚?&rdo;女人认为：男人如果爱她，不可能答得这样含糊。&ldo;总之……&rdo;如果这是个还有点想像力的男人（男人，大部分是没有想像力的），或者看过几出老掉牙的文艺片，他会补一句：&ldo;像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沙子一样多。&rdo;如果这是个老粗，他让女人逼到墙角，前无去路，他会目露凶光，拿话掷死她：&ldo;多到你顶唔顺，多到撑爆你这个死八婆!&rdo;悲剧收场，谁叫你系又问，唔系又问，直问到好端端一个男人，舌头打结，脑浆沸腾。

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女人，为什么这么爱问问题?为什么她们有那么多的问题?为什么分明不是问题的，变了问题?为什么他答了问题，还有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ldo;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rdo;当男人听到女人这么说，为了维持和谐的两性关系，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扮发羊吊。她一发问，你就吐舌翻白眼，突然发起羊痫风。

男人的贞节牌坊

每回到电台去做&ldo;嘉宾&rdo;，总接到些很有意思的电话。

比方说，有个女人，她好想嫁给一个男人，情动于中，不惜在暗夜里，问道于盲。原来，男人一开始就设下&ldo;游戏规则&rdo;：他不会跟任何女人结婚。原因是：十五年前，他女朋友死了，死前，他答应她终生不娶。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ldo;原因&rdo;，令男人变得深情，重诺，苦涩而有内涵;简单说，为旧爱守节的男人，他脚边那个镶了滑轮的流动贞节牌坊，让他显得更完美，更诱人。

对沉醉于悲剧情调、向往陷身文艺腔这个神秘泥沼的女人，一个实在的男人跟虚无的牌坊结合，迸射的光芒，简直炫人眼目!时日过去，男人越能恪守诺言，则情越深，义越重;这简单的，甚至简陋的言情小说情节，轻易地，就让男人立于不败之地，逃过被女人逼成丈夫的厄运。

&ldo;如果我不守信诺，不重情义;你，还会不会爱我?&rdo;男人问;女人语塞。她当然不能既爱一个重言守诺的人，又要这个人轻信贱诺，摧毁对一个&ldo;死人&rdo;的约誓。自相矛盾，不合逻辑。不讲逻辑的女人，总在扼要关头，让自己的&ldo;逻辑&rdo;绊倒。

&ldo;重要的是，你相不相信这个男人编的故事?&rdo;节目主持问。&ldo;我相信。&rdo;女人答得坚决。相信，就得遵守男人订的规矩，何必另生枝节?

我们都明白&ldo;深情&rdo;这回事;这回事，除了在小说，总敌不过时光的摧折。男人，可以为深爱的死人守节，怎么不可以为深爱的活人毁诺?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当中，一定有一份&ldo;爱&rdo;更深更厚;而在&ldo;过去爱&rdo;和&ldo;现在爱&rdo;的天平上，属于眼前的这一份，轻若鸿毛。

没有&ldo;标准&rdo;的年代

少年人容易轻生，我也曾经是少年人，当时烦恼多，日子过得苦，却没想过寻死;为什么?回想，还是因为相信有一个&ldo;标准&rdo;，只要刻苦磨炼，达到那个&ldo;标准&rdo;，就会得到世人尊敬，过上合理的生活。

十五岁那年，小学毕业，没考上升中试，没钱读私立中学，只能上夜校，白天，干粗活;干粗活，当然讲粗口，变粗人。

&ldo;这只是一个阶段。&rdo;我一直认为，靠近心中那个&ldo;标准&rdo;，就等于远离这个&ldo;阶段&rdo;。往返工厂和货柜码头，我必定带着一本书;上车，读书;卸了货，等码头工人接收，读书。

中二那年，有一天，生物课本留在货车上，我就在纸皮箱上趺坐，来个小僧入定，闭目&ldo;重播&rdo;读过的课文;当童工，卖气力的日子，我清楚记得，只有那一天，身边没有书。